马车平稳缓慢地驶过?,霍权撩起车帘,街边,韩风微驼着背,手伸进怀里掏出张手帕,擦嘴后,抬头,直直平视着对面,然后勾唇笑了。
灯笼的光衬得?他面色红润,笑起来?像花仙子似的,霍权拉上帘子,坐到另外?一侧想瞧瞧赵梁找什么样子,手刚触到帘子,就听外?边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男声,“聂凿,你别?欺人太甚!”
霍权惊住,缩回手,抱着靠枕坐得?离远了些。
不用看,骂他的定是赵梁无疑了。
街边,赵梁气得?嘴唇都青了,说话胸口都一针一针的疼,冬荣偏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呛他,“那也得?你是个人。”
就赵梁这等货色,在他家大人眼里顶多是只?老鼠,不能再庞大了。
赵梁咬牙,直跺脚,旁边心腹顺着他胸口,直劝他消消气,谁知赵梁更是来?气,聂凿底下的人就敢在他面前颐指气使,他呢...养了群贪生怕死的玩意。
“滚开。”推开左右两边的人,赵梁气急败坏的回府告状,“聂凿,你给我等着。”
车里的霍权震了震,很想撩起帘子和赵梁解释清楚,冤有头债有主,下人行为和他无关,要报复别?找他。
手在帘子边来?来?回回打转,到底没有与赵梁说上话。
想到赵梁那句让他等着的话,霍权提心吊胆了两日,这两日御史台仍是热闹,进进出出的人,担心刺客混在其中,霍权让冬荣跟着。
冬荣高大壮硕,有他在,霍权说话底气都足了不少,但不代表心里就不害怕了,封后大典他以生病为由并没参加,帝王英明神武,他这点见识,开口就会原形毕露,不如老实待着还能活命。
他这些天研究言官的奏折研究得?差不多了,自己试着写了两份,感觉不太满意,撕了又重新写。
张硕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地上散着很多撕碎的废纸,霍权坐在桌边认真写字的模样,聂凿五官冷峻,不看你也能让你感觉到他的冷漠。
张硕打了个寒颤,走到茶桌边倒上一杯茶,端着走向霍权,不期然的就看到了弹劾礼部侍郎罗忠的折子,他心下了然,对挡了道的驸马都敢拳脚相向,何况是不知好歹上门胡闹的罗忠。
罗忠的事大人果然早有打算。
他放下茶杯,温声道,“工部的人说顶多两日大人就能搬过?去处理公?务了,卷宗室破陋,这两天委屈大人了。”
霍权低着头,并没看张硕。
张硕也不敢仔细看霍权写了什么,说起正?事,“封后大典结束,静娴长公?主借进宫贺喜为由,状告大人藐视王法,殴打驸马,让皇后发落大人你。”
赵梁被打不是什么秘密,前两天他还纳闷赵家人怎么没动作,没想到是在这等着呢,皇后掌管凤印管理后宫大小事,静娴长公?主向皇后诉苦就是想借皇后的手惩治霍权。
霍权笔尖颤了颤,抬头向张硕解释,“殴打驸马的并非我。”
是叫丁四?的侍卫。
他是受了牵连。
哎。
外?人看来?,丁四?是自己的人,他也有责任,霍权摆脱不了,他问?,“皇后怎么说?”
张硕表情生动起来?,“皇后没说什么,倒是太后把静娴长公?主训斥了一顿。”
赵驸马的确挨了打,但他也打了韩风,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赵驸马活该,张硕说,“皇后刚接过?凤印,大喜日子,静娴长公?主就哭哭啼啼地让皇后给他收拾烂摊子,不怪太后怜惜皇后,委实是静娴长公?主时机不对。”
太后多疼爱静娴长公?主啊,绫罗绸缎赏赐不断,这次却什么都没赏,静娴长公?主离开皇宫时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照此来?看,很长时间里静娴长公?主都不敢提霍权了。
赵家人估计也不敢提。
想不到自己因祸得?福,霍权放下笔,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其他御史呢?”
“还在路上,下官急着回来?告诉大人,没和他们同?行。”张御史侯在旁边,余光瞥到像树桩般站着不动的冬荣,朝自己位置走,脚下不经?意踩着霍权丢弃的废纸,他心思微动,“大人,下官有点事,出去片刻如何?”
“去吧。”霍权头也不抬地说道。
秋风凉爽,张硕吸了两口含着桂花香的空气,在院子里来?回走着,不时叮嘱搬桌子的人动作轻点,别?惊扰了屋里的霍权。
在工部的人面前,张硕逞尽了威风,他说什么,没人敢装听不见。
他的声音不大,干活的人顿时收敛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张硕为此感到骄傲,有聂凿这座靠山果真很管用。
这时,走廊尽头有说话声响起,张硕欣喜地迎上去,几位御史看他面露喜色,不由得?问?,“张御史又遇到什么喜事了?”
户部侍郎半夜去张府瞒不过?他们耳目,户部不出手则已,出手就阔绰得?惊人,不知道张硕拿了人多少好处。
张硕挑眉,献宝似的口吻道,“别?说我没和你们说,巴结聂大人的机会来?了。”
凑上前,小声说了霍权欲弹劾罗忠的事。
几位御史都不觉得?奇怪,两人本就水火不容。
张硕说,“弹劾罗大人这事就由我们代劳如何?”
隔墙有耳,院子里闲杂人等多,李逵抵了抵张硕胳膊,眼神看向角落,几人四?下瞅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角落里。
张御史说,“聂大人不是普通人,不拿出点真本事入不了他的眼,诸位怎么想?”
私底下他们已交谈过?,都是有意攀附聂凿的。
但有人迟疑,“罗大人做四?品御史多年?,扫地僧都是他的人,咱们稍有动作不就被他知道了?”
共事多年?,罗忠知道他们不少事,摆到台面上的话恐怕官职不保,而且罗忠现在是礼部侍郎,地位有着天差地别?,他们哪儿撼动得?了。
张御史盯着四?周,声音很轻,“人各有志,你们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各位,只?是聂大人的脾气诸位也该知道...”
错过?这个机会就再无巴结的可能了。
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站在角落交头接耳,略微滑稽,好几个人朝这边看,几位御史慌了,咬咬牙,破斧成舟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