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小时,车子开到动车站。
回来的时候,肖婕只是带了个大的行李箱和一个双肩背包。要回去了,依然只有这些。
昨天晚上高凌梅准备了很多东西让肖婕带回去,不过肖婕走的时候都没有带,带着也是累赘。
肖利强很快把后备箱的行李搬出来,他一会儿还要赶回厂里,今天有一批货要送出去。
肖婕把航航放到大的行李箱上面,低低对父亲说了声,“我走了。”
“等下。”肖利强拉住她。突然从夹克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来,“这个你带着。”
肖婕睨了眼那张淡绿色的银行卡,抬头望向父亲,眸光带着疑惑。
“几万元而已,你小心收好。”肖利强转头看了眼四周,将卡塞到她口袋里,“厂里今年收益还不错,这点钱你留在身边用。”
肖婕动了动嘴角,直觉从口袋里掏出卡,然而还没递到肖利强面前,已经被他按了回来。
“爸给你,你就收着,你哥自有大头留给他。”
肖婕低头看着父亲塞到自己手里的卡片,阳光透过指缝落在那一串金色的数字上,反照出暖煦刺目的光辉。
她抬起头望向那张熟悉的脸,这两年,他头上的白发愈发明显了,眼角的皱纹也多了不少,她低低叫了一声,“爸”,却不知道后面要说些什么了。
“去吧。”肖利强探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肖婕敛起眸光,低低“嗯”了一声。
推着行李箱转身正要走的时候。肖利强却又忽然叫了声“奻奻”。
十岁之后他就没再这么叫过她了。
乍听到这一声,肖婕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父亲。
“能忍则忍,不能忍咱就不忍。”他说。
有那么一瞬间,肖婕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他,抱着年幼的她轻声安慰,对她说不怕有爸爸在,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
心口一窒,却莫名多了几分勇气,仿佛就算前面荆棘满地,她也无所畏惧。
她缓缓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
肖婕没有回许家。
她和许一鸣把见面地点约在他公司附近的一个西餐厅,三层的沿街店面,看着环境清幽,很适合谈事情。
直到上了餐厅二楼,才发现这家餐厅的布置莫名眼熟,靠窗的沙发座椅,中间的大钢琴和头顶的北欧水晶吊灯都似曾相识。
她扯了下嘴角,倒也不动声色,只抱着航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许一鸣很快来了,大背头底下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一身黑色西装衬地整个人愈发盘正条顺,双手插兜走在餐厅里引得不少女性频频回头。
不过许一鸣今天心情委实不怎么样。他蹙眉快步走向角落的位置。视线牢牢锁住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她今天穿了件浅驼色的毛衣,里面搭着米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头发依然松松地扎成一个马尾辫,几缕发丝垂落在素净的颊畔,阳光下那张脸透明白暂地恍若不染尘埃。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午后空空荡荡的阶梯教室,她穿着件白衬衫,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也是那么浓郁,落在她洁白的脸上,连侧脸的弧度都那么美好。
脚步停顿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走过去了?
直到她转过脸来,他看见了那双冷静的毫无涟漪的黑眸。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许—鸣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好半晌,才勉强露出个笑脸。
“儿子,想不想爸爸啊?”
许睿航对于抚摸在头顶的那只大手恍若未闻,依然低头玩他的托马斯小火车。
许一鸣收起手,玩笑般自嘲道,“臭小子,有时候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老子?”
肖婕面无表情地将菜单本子递给他,“做个DNA 鉴定也不麻烦。”
“嘿,说笑呢。”许一鸣飞快点好餐,招手叫来服务员,将菜单递给他,“七分熟,谢谢。”
等到服务员走后,他才看着肖婕笑道,“是不是我心里当然清楚了。”
肖婕扯了下嘴角,也不和他扯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开门见山,“我要他,你没意见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很坚定。许一鸣脸上的笑容终于被撕裂,他爬了爬头发,面上带了几分烦躁,“你非要这样吗?”
肖婕抿着唇,“你答应我的。”
许一鸣的神色冷了几分,“然后呢?你想要什么?”
肖婕低头看了眼身边的航航,然后她抬起头,“除了航航,我还要一套房子。”
许一鸣怔了怔,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搭着沙发靠背,闲闲地看着她,眼神多了几分嘲讽,“呵,我还以为,清高如你会说除了航航什么都不要。”
肖婕并不理会他的嘲弄,“总不至于为了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骄傲沦落到流落街头。”
许一鸣冷笑一声,“你倒也变得现实了不少,不过……”拖长了语音,他的神情也冷漠了下来,“你没忘记婚前我们是做了财产公证吧?”
肖婕当然没有,也不会忘记,毕竟这是林梁英让她进许家门的先决条件。
那时,他曾信誓旦且地对她保证,只是为了让她嫁给他而已,那些于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而现在,毫无意义的事情变成了有据可循。
她看着那双黑色的眸子,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餐厅静静回荡着轻柔的钢琴曲,并不陌生的旋律,来自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和缓的旋律如同回忆,冉冉升起,绵延,缠绕……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