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章是鸿胪寺卿,自然无法离开,但他还是很理智地提前将家眷送往老家韶州,张怀锦却被张怀玉拐出来了,二女领着张家的一些护卫从长安一路西行,正打算往石桥村而去,没想到路经梓州时见到剑南道兵马入关中,张怀玉早知宋根生被调任剑南道节府,猜测宋根生可能随军,于是主动找来大营见他。
见宋根生改口称“嫂夫人”,张怀玉俏脸一红,神情仍旧清冷,但眼神却泛起羞意。
旁边的张怀锦却不满地道:“我也是嫂夫人,你为何不拜见我?”
宋根生没见过张怀锦,闻言吃了一惊:“顾青他又找了一个?”
张怀锦得益地仰起小脸,道:“我是顾阿兄最……不,第二宠爱的妻子,与阿姐平起平坐的,阿姐对不对?”
宋根生失神半晌,喃喃叹道:“兵荒马乱的时节也不耽误他找婆娘,一个又一个……不愧是顾青,我不能及也。”
张怀玉好笑地瞪了张怀锦一眼,随即对宋根生道:“她是我的妹妹张怀锦,虽说也算是……嗯,算是顾青的夫人,但顾青还没承认她呢。”
张怀锦大急:“承认了承认了!顾阿兄早就承认了,顾阿兄说平叛之后就娶我的。”
见张怀锦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宋根生愈发失神,黯然叹道:“居然还是婆娘主动找他……果然非池中之物,我服了。”
张怀锦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宋根生一番,道:“听顾阿兄和我家阿姐说,你是个书呆子,今日一见,果然有点呆呆的,不过你这见面就乱认嫂夫人的毛病可不好,以后要改。”
宋根生一呆:“我乱认嫂夫人?”
“对,乱认嫂夫人。除了我和阿姐,还有一个家伙,说是什么公主,她觊觎顾阿兄的美色已久,你下次若见到那位公主,记得千万不要叫她嫂夫人,哼,阿姐和我没点头,她就不是嫂夫人。”
宋根生虎躯一震,精神再次受到重击:“连公主殿下都……顾青这些年在长安都经历了什么?”
张怀玉笑了笑,道:“也不知为何有这么多女人对这根木头着迷,似乎都是女人主动招惹她的,不仅是我妹妹和那位公主,据我猜测,他在安西可能也有一位红颜知己……”
宋根生虎躯再震:“还有一个……”
张怀玉叹道:“他从安西被调回长安后,居然会说人话了,我便猜到多半有一位红颜知己招惹了他,根生,你是不是很羡慕?”
宋根生讷讷道:“呃,我……可以羡慕吗?”
“这个,可以有。你如今官至司马,也算一方大员了,若有纳妾之意,想必不难的。”
宋根生摇头:“我与秀儿相敬如宾,没考虑过纳妾的事。”
张怀玉欣慰地笑了:“你比顾青专情,但顾青也说不上滥情,他只是缺少与女人相处的经验,不知如何拒绝。”
张怀锦加重了语气道:“阿姐,相比之下,顾阿兄比这个书呆子强多了。男人就应该有理直气壮纳妾的霸气,连家事都畏之如虎,如何纵横天下,如何荡涤乾坤?”
尽管她与宋根生今日只是初识,但宋根生还是忍不住向她投去幽怨的一瞥。
你们当着我的面虐狗还不够,还想杀狗吗?
张怀玉宠溺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生怕顾阿兄不纳妾,那就没你的份了,对吧?”
张怀锦鼓着小嘴道:“我才不怕呢,反正顾阿兄一定会娶我的。”
聊过闲事,张怀玉对宋根生道:“剑南道节府奉旨勤王,天子可有具体旨意,让你们开赴何地拒敌?”
宋根生摇头:“尚未接到旨意,鲜于节帅的意思是先赶到长安再说。”
张怀玉道:“顾青如今正率安西军与敌周旋于洛阳,天子的旨意是让他收复洛阳,虽说很艰难,但我相信他应该能做到,剑南道王师若至关中,平叛时不妨与安西军配合,洛阳若被收复,安西军多半要去潼关拒敌的,算算时日,你们应该赶得上……”
宋根生不解地道:“收复洛阳后,顾青应该领军北上,逐一收复失地才对,为何回师去潼关拒敌?”
张怀玉神秘地笑了笑,道:“此时收复北地,时机尚未成熟,根生,你是顾青自小到大的朋友,与亲兄弟无异,我可以告诉你,顾青要做的,不仅仅是平叛。他的谋算没那么简单。”
宋根生愈发不解:“他还要做什么?”
“你们若在关中相遇,你可自己去问他。根生,好好做你的官,顾青对你托以厚望,他若认可你的能力,纵然让你当上一镇节度使亦非难事,若有一天他需要你的帮助,你……莫拒绝他,莫辜负他。”
宋根生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何我完全听不懂?”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东宫密使
洛阳城外,安西军大营。
空荡荡的大营里,只有顾青和数十名亲卫,众人还沉浸在收复洛阳城的喜悦之中,一骑快马飞驰入营,马上的骑士手里高举着一个圆柱型打着火漆的竹筒,战马刚跨入大营辕门,便兴奋地吼道:“报――,函谷关大捷――!”
兴奋的吼声在空旷的大营内回荡,骑士愣了一下,没得到预想中的满营沸腾的回应,骑士不由有些失落,于是催马朝中军帅帐飞驰而去。
时已深夜,帅帐内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摇曳的灯影下,顾青独自站在沙盘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沙盘上的山河城池,神情忧虑。
皇甫思思端着一碗面片汤走进来,轻声道:“你都看了一整夜了,歇息片刻,吃点东西吧。”
顾青嗯了一声,转身坐下,端起碗沉默地吃着面片。
吃了片刻后,顾青忽然脱口问道:“后军粮草可充足?”
随即反应过来,顾青苦笑摇头:“罢了,问错人了,回头我问问粮官……”
皇甫思思心疼地注视着他,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叹道:“如今大唐君臣百姓皆云安西军是百胜王师,可谁人知道这百胜的背后,一军主帅默默担了多少心事,付出了多少辛苦,别人只见安西军的荣耀,却没人心疼你的积郁劳苦……”
顾青不在乎地道:“这本就是一军主帅该做的,相比将士们在前线豁命厮杀,我已经很幸福了。”
皇甫思思忧郁地道:“看看你这些日子,比当初在安西时消瘦了许多,只愿这乱世快些结束,从此将士卸甲,马放南山,你也能好好过一过安稳日子。”
顾青叹道:“乱世已临,不是那么容易结束的。这天下恐怕还要动荡一些年头……”
皇甫思思不解道:“按照如今的情势,安禄山在你手中一败再败,叛乱不是很快会被平定吗?怎会动荡多年?”
顾青摇头笑道:“一场叛乱,终结的不仅仅是太平,还有无数的连锁反应,朝堂,权力,利益,土地等等,很多都被打乱,平定了叛乱远远不够,至少朝堂还要乱很多年,更何况,安禄山虽然在我手中败过两次,不过两次皆是小败,未曾伤筋动骨,我安西军至今未与叛军主力正面交战,将来胜负还不好说。”
皇甫思思加重了语气道:“安西军一定会胜的,妾身不是空言安慰,我也是将门出身,亲眼见过朝廷兵马如何操练,如何征战,但妾身从未见过如安西军这般的虎狼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