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有机会了?
顾青的献策固然风险代价极大,但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若能在自己治下一举平定吐蕃之患,大唐西南从此无忧,太宗高宗两代帝王都无法做成的事情,若在自己手中做成了,“千古一帝”还有人质疑吗?
所以万春一番话后,李隆基心动了。
帝王已是人间之巅,所求者唯长生,荣耀,和青史美名。
帝王的虚荣心无人能制衡,一旦萌芽,只能任其疯长,无人遏止。
见李隆基神情挣扎,万春心中一喜,急忙趁热打铁道:“父皇若平定了吐蕃,大唐四周再无强敌,未来王师尽可驰骋天下,铁蹄所到之处皆为唐土,大唐的版图或许能成倍增长,千百年之后,大唐的后人们只会称赞父皇的果决勇断,子民们有了更多能耕种的土地,收获更多的粮食,饥荒的年景亦不再会有乱象,一切皆是父皇今日决断之功。”
这番话再次击中了李隆基心底的另一个心病,那就是近年来权贵地主兼并土地的问题,如果大唐能够扩充版图和土地,当前尖锐的土地问题或许能够缓解数十年,说来又是一桩功绩。
权衡再三,利大于弊,此事可为。
李隆基当即咬了咬牙,沉声道:“高将军,速召杨国忠,陈希烈,郭子仪,韦见素等入兴庆宫议事。”
高力士急忙领旨退下。
李隆基又看了二女一眼,温言笑道:“今日朕不陪你们了,你们退下吧,平吐蕃之策切莫与外人言,事关国运,三缄其口。”
二女识趣地告退。
走出花萼楼,二女并肩走在长廊下,杨贵妃忽然瞥了万春一眼,轻哼道:“可教你如意了?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你父皇,瞒得过我么?”
万春心情很愉悦,原本顾青的献策即将被否,是她力挽狂澜促成,也算为顾青做了一点事,将来再见他时可算有了炫耀傲娇的资本。
见杨贵妃调侃她,万春也不恼,反而心中愈发喜悦,摇着杨贵妃的胳膊撒娇:“哎呀,我也是为父皇解忧嘛,平大唐百年之患,多好的事,将来若计成,父皇第一个要赏的人是我,顾青都要靠边站,哼!”
杨贵妃见她面带桃红,红鸾乱飞,分明是动情之相,于是哼了一声道:“你呀,真该嫁人了,哪家女子二十岁了还不嫁人?若你不反对,我便找个机会跟你父皇提一提,将你尚予顾青如何?”
万春的性子并非寻常,她有她的想法,大唐公主界的清流不是浪得虚名的。闻言美眸一眯,状若阴险地哼哼:“不急,他家还有两只小妖精,待我收拾了那两只妖精,再堂堂正正与顾青成亲。”
杨贵妃含笑看着她。
此时的万春恐怕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是她第一次不再否认自己的情愫,坦然地承认她对顾青的情意。
沉浸在爱河里的女子都这般傻傻的么?
…………
龟兹城外大营。
顾青衣裳凌乱,披头散发倒在沙地上,仰面朝天大口喘气,汗滴如雨而下,滴落在沙地上,瞬间消逝。
今日再次跟将士们狠狠操练了一回,此刻的他已丢了半条命,只想在此长眠不醒。
段无忌和冯羽蹲在一旁惊愕地注视着他,他们没想到顾青作为三军主帅,居然亲自下场参与操练,不是走过场的那种操练,而是实实在在地靠自己的体力走完了整个流程,绝无半点缺斤少两。
自从来到龟兹城大营,段无忌和冯羽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的一切。
观察顾青,观察大营里的数万将士,他们在努力地思索,努力地融入。
顾阿兄麾下的军队有何优点,有何缺点,顾阿兄是否有领导三军的魄力与威望,他领军和治理城池的长处是什么,这些都是段无忌和冯羽每日思索的问题。
今日的顾青,再次让他们开了眼界。从来没听说过三军主帅居然也会参与操练,看周围将士们对顾青投以友善和认同的目光,段无忌和冯羽忽然又觉得,顾青指挥大军歼灭吐蕃贼子的功绩并非偶然。
偶然之中有必然,这支军队不同于大唐的任何一支精兵,身处大营里,他们能感受到这支军队有一股说不出的独特气质。
这支军队带有很浓的功利性质,每天驱使将士们操练的动力居然是高挂在台上的铜钱和羊肉,其次,操练之时,将帅不再是将帅,无论官职高低,他们在校场上都是普通的一员,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完成操练的内容,包括顾青在内,没人端官架子,大家都是普通的兵。
看顾青操练时一次次地跌倒,脱力,摔落,周围的将士们甚至会发出笑声和起哄声,顾青也不介意,呵呵一笑爬起来继续练。
而顾青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校场时,他的身份又成了三军主帅,所遇的将士纷纷向他恭敬躬身行礼。
说不出的独特味道,顾青在这座大营里仿佛就是有这种魅力,能够将所有将士的军心都凝聚在一起,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感染每一个人。
在地上躺了很久,顾青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坐起来擦了一把汗,双目失神喃喃叹道:“一个干净又纯洁的两世童男,究竟为了什么跟一群糙汉子在校场上操练?我若活活累死了,难道童男身要等到第三世才能破?不,我要活下去!”
耳尖的冯羽听到了,诧异地盯着顾青的脸猛看:“顾阿兄还是童男身?”
顾青一惊,回过神来,急忙用冷笑来掩饰心中的慌张:“我?童男?想多了吧。我爵封县侯,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什么样的白菜没拱过?”
冯羽若有所思点头:“说来也是,功成名就如顾阿兄者,若还是个童男子,未免太惊世骇俗了,连女人都没碰过,所谓的‘功成名就’还有什么意义……”
顾青忽觉心脏一阵刺痛。
“你呢?你难道已非童男了?”顾青咬着牙奋力挤出一丝微笑问道。
冯羽腼腆带着一丝自矜,昂起头道:“前年我偷了家父几十文钱,去青城县城找了个娼馆破了身,那的滋味,真是……啧!虽然回家后挨了一顿毒打,但值了。”
顾青的笑容愈发僵硬了几分。
转头望向段无忌:“你呢?”
段无忌面无表情地道:“侯爷,我去年已成亲,娶了邻村的农户女子,今年生下儿子,出门时恰好过了满月。”
顾青垂头叹气。
好难受,人间不值得。
冯羽那张年轻却不怎么英俊的脸凑过来,离顾青的脸很近,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
“顾阿兄,你该不会真是童男吧?”
顾青顿觉尊严有被冒犯到,脸色立马寒了下来:“你觉得可能吗?我是何等身份,女人的滋味……呵呵,早在几年前我离开石桥村后便已尝过了,这方面的经验,我能打你十个。下次再听到你质疑我,一定罚你跑圈,跑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