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小。”他温和的唤了一声,全然没有先前与那妇人争执时的刚直,反倒带着对于她无尽的怜爱之意:
“我们云虎山一脉,向来都以驱邪除魔为己任。我入门的那天,你的师祖曾让我发誓,绝不仗着术法、武功,欺凌弱小。”
他温声的教导,可这种轻言细语,对于宋青小来说,却比厉声的斥责更让人煎熬。
她已经明白了老道士的意思,却并没有出声。
老道士为人宽厚,心怀仁慈。
他出身于正统道门之中,也是受长辈呵护成长,到了独挡一面的时候,便成为了一颗顶天立地的大树一般,也是一个正直而仁义的人。
可她不一样。
她生于微末,九死一生之中从神狱之中爬起,经历许多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所以她行事果决,出手狠辣,却又情感有所缺失。
两人无论是看法、想法截然相反,她虽感动于道士的维护,却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错误,自然也没有认错的意思。
老道士看在眼里,自然也心中有数。
“你这小丫头。”他笑了一声,最终没忍住,屈手往她头上敲了一下:
“还以为你懂事了,却仍是这样倔强得很。”
这种感觉倒是新鲜得很。
如果是在其他试炼场景之中,有人敢这样敲她脑袋,早被她拧断了手臂。
可这会儿她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抬头望着老道士看。
昏暗的光景之下,她的眼神清澈,目光一闪一闪的,表情怔愣,看起来竟可爱得很。
他故意板着脸,但眼中却含着一丝包容的笑意:
“不想认错也就算了,但做错了事,师傅总要给你一个惩处才行,敲你这一下以示小惩大戒,你服不服?”
“好吧。”
宋青小将手放了下来,承认道:
“师傅你敲就敲了,不过我并没有认为我错了。”
她坦然道:
“那男的碍事,这船又不是他的,人人都可上得。”
与其跟他唧唧歪歪,不如一脚踹飞了事。
“如果不打断他的肋骨,可能我们这会儿还在码头与他争执。”
“……”
老道士额角抽搐,听了她这话,既是好气,又看她理直气壮说着将人肋骨打断的话,又觉得有些想笑。
“可凡事也不能总用拳脚解决,我们是修行之人,本来已经受到了上天眷顾,不应仗着身手便欺负人……”
“怎么是随便欺负人?”宋青小对道士这话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修行来源于自身,属于逆天而行之举止。
不过她的反驳也只是点到即止:
“那人家产殷实,穿着绫罗,带着妻儿仆人,可见也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却并没有因此收敛自己的德行。”
她淡淡的道:
“说不定正是因为他行事嚣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呢?”
“……”老道士目瞪口呆,哪里说得过她,想了一想,竟然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好吧――”
他舍不得苛责徒弟,又觉得眼前侃侃而谈的小女生实在可爱得要命:
“不过下次要想教训他,也不能当众出手。”他像是怕让宋青小不开心般,又补了一句:
“学道之人,多的是方法可以让他出丑于人前,何必让人亲眼看见呢?”
老道士说到这里,又瞪了她一眼:
“平时让你好好画符不肯,倒是跟你大师兄一样,学了些拳脚功夫,打人倒是了得。”
“师傅……”
黑船并不大,宋长青转了一圈回来,在暗处已经躲了一会儿。
他怕惊扰了老道士与宋青小的谈话,也怕宋青小在受到责骂的时候,自己出现会让她难堪。
但听了一会儿,没料到老道士对宋青小实在宠爱,连重话也舍不得多说两句,谈了一番,竟然连她打人一事也高高提起,轻轻揭过,私下还在教宋青小如何‘教训’人。
若换了他敢如此行事,恐怕皮都要被老道士剥去一层。
他听了一会儿,就见老道士将话题一转,把所有的事都怪到了自己的头上,不由委屈出声。
“都怪你把小师妹教坏了!”
“……”宋长青背着包裹,含泪忍下这个指责――反正每次小师妹有什么事,都是他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