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救济灾民了, 晋安有一半多的封地沿海。大海带来的除了丰富的鱼盐物资,还有难以预测的灾难。谢致在每个县府都设置抚恤司,凡是出海遇难或者遭遇台风海啸抢劫的, 受害家属都可以在里正主簿那边核实后每年领到一笔足以饱腹的钱款。
官府想有钱容易,想无钱才是真正的难, 因为各处各司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谢致其实可以对封地百姓不必这样事事操心面面俱到, 和大魏其余封地藩王那般过得简单。但他们晋安王府世代受晋安百姓供养, 那是他的子民。
谢致面沉如水,沉思了好一会儿, 他才缓缓开口问在场唯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流川你怎么看?你有把握再从这季的税银里抽出第三批粮食去支援洪下吗?他们这个冬天很难熬过, 我们不能不管。”
“回王爷, 应该是不行了。朝廷那边来人说西北军费吃紧, 朝廷可能是把很大的希望都放在咱们晋安这块的税收上了,再少怕是会有麻烦。”流川由于家世身份不能参加科举,这些年在谢致这掌管情报司和幕僚。
“确有此事,听说江南那边今年旱灾蝗灾也和严重,怕是自身难保……”
“怎么这坏事全赶到一处, ”胡知州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很多,他心疼这大魏的平民百姓。“若实在不行,只怕朝廷会有取舍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沉默。在皇上心里,怕是晋安是最容易被舍去的那个了吧。这段时间他们跟随谢致陪着吴大人一起处理公务,虽然洪下的情况晋安已经向朝廷和吴大人明说过,但是他们对晋安的税收还是没松多少口。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晋安军出手了,他们也受晋安百姓供养,除去在海上与岛国倭寇打仗,这上岸帮助洪下百姓夺回物资也是他们应当做的。”
谢致最后一锤定音,大家已经把这次事的各种利弊权衡得很清楚了,他只是做最后的裁定。
流川等人到了最后也没有再出声反对,谢致虽然护短更看重封地里的晋安百姓,但对其他大魏的子民他也没有完全置之不理。
今年对于大魏来说是个灾年,晋安收缴上去的粮税对于其他的大魏子民也很重要,他宁愿冒着风险让从未上岸的晋安私军出手。
谢致回朝景院已经很晚了,但他见到了还坐在软榻上等待自己的赵瑞曦。这便是家人和妻子,尽管官场上面的事情再复杂他也不愿意让自己女人为他担心,他也牵起嘴角朝她安抚性地笑笑。
“曦曦你还在等我啊。”
赵瑞曦温润地“嗯”了一声,把厨房炖的银耳莲子羹给他端了过去。
“谢致你喝点这个羹汤吧,几日不见我看你面色不比之前那样好了。”
赵瑞曦慢慢把白玉碗给他端过去,趁机又看了谢致两眼。还好守心和陈寺细心,在谢致回来之前提议让她准备碗宵夜,看谢致这脸色确实要好好补补。
一连用了两碗莲子羹,谢致在前院心里积下的阴郁烦忧差不多去了大半。
“曦曦你帮我收拾些衣物吧,这次事情比较难办,我得带着人亲自去洪下县那边去。”
赵瑞曦等谢致去里间沐浴更衣,带着守心就去替谢致收拾衣物。以往谢致白日里公务再如何忙碌,也不怎么离开晋安城的,这也算是大魏所有藩王都默守的潜规矩。
看来那洪下县百姓的情况真的是不太好了……赵瑞曦给谢致收拾了几套,挑的都是深色束身的,到时候耐脏也方便行动。
今晚谢致很老实,只是牢牢地抱着赵瑞曦。在外面过夜他都是没睡几个时辰就要起来处理公务,现在温香软玉在怀,柔软被褥也是干净里透着香味,谢致爱死了这刻的温存。
“明日我便要离开了,那叶离也在府里,想必你有人陪着应该是不会太无聊。”谢致抚摸着赵瑞曦青丝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过曦曦你也不能和叶离学歪了,你武力上是够强横的了,这性子可不能再学着叶离那般,不然为夫怕是招架不住……”
“你又瞎说些什么呢,阿离很好的,人是直爽了些,但和她一处我很开心。”赵瑞曦为好友辩驳了两句,“那你明日去洪下多久能回来呢,那法会还有不到二十日就要开始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能赶回来陪你去的。你是有家室的,要在家乖乖等我,不许偷偷跑出去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赵瑞曦照例起得比谢致早,她那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打到一半时叶离过来了。
“瑞曦你这套拳法倒是精妙啊,不知是何人所教授?”叶离在旁边等着赵瑞曦打完拳才慢慢凑过去问道。
“是我师父,她会的东西很多,很厉害。”赵瑞曦一提到还有半月左右就可以见到的师父,心里暖暖的,最后还强调一句,“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厉害的人。”
“嗯,确实不错。我家拳脚师傅也养了几位,我看你这出拳运气走势皆是上品。那你师父除了这拳脚功夫和箭术,还曾教过你其他一些有趣的不曾?”
赵瑞曦拿起帕子擦脸:“我不知道什么才算做有趣,不过我跟着师父除了道家算命看相经文,花时间最多的便是医术了。”
“哇,瑞曦你好厉害!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还会医术。”叶离很兴奋,也以自己有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优秀知己为豪。
“医术博大精深,我修习时日还是不算多,太过高深的疑难杂症我还是不行的。”毕竟主业是道士而非大夫,赵瑞曦对于自己医术水平很有自知之明。
“那也很厉害了!这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得的病症也只是些头疼脑热的,再金贵些的你便是会治,他们也没钱买药。”
这话说得同平日里大小姐做派的叶离很不相符,赵瑞曦多瞧了叶离一眼,问她:“阿离,你这一大早的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啊?”
“聪明!我确实是这心里有些想法。”叶离凑得更近了,“瑞曦,昨晚小王爷和部下说的那些你也听到了,听说现在那洪下县情况很不好。你想不想同我也去那边看看?你会医术,我去给你打下手。我想着在谢致面前多露脸再多奉承他小子几句,说不定他就……”
“叶小姐也太小瞧我谢致了吧?”突然谢致慵懒还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叶离你要是再在我王妃面前说这些不怀好意的,我下次就换开你父亲给你老祖母写信了。”
赵瑞曦看着叶离开始还兴致勃勃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实在有趣,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太厚道,赵瑞曦打着圆场:“谢致你别吓她,我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谢致挑眉:“怎么,你也觉得你夫君是个耳根子软的?被她这样的两句奉承话就吹得找不着北了?”
“哎呀,自然不是了。谢致你现在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啊,是越来越有当王爷的架子……”叶离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底线在,主动吸引了谢致的怒火。
“嗯?”
叶离见两人又看着她,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啊啊,不是,我是说你越来越适合做王爷,你很厉害的!真的!”
……
最后还是赵瑞曦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争辩,把两人都拉到的早膳桌。
谢致吃了两笼汤包,又略快地喝完了一碗鸡丝粥。
“我吃好了,王妃我先去荣庆堂和母妃问安道别,你们慢慢吃吧。”
赵瑞曦今早吃得有些慢,想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