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出府?不行,这家伙没排除嫌疑,得放眼皮底下。陈云景拧眉,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目前的状况,想起自己本来出门就是要去慈幼堂选小厮的,“此人,做本王贴身小厮,你教他规矩。”
“是。”
把人都赶了出去,得到一个安全静谧的独处环境,陈云景抬手揉了揉一直紧绷的太阳穴和额头。
他还不知道偷袭的人到底是谁,是那棵古怪的老树吗?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王座。雪上加霜的是,他这副残躯受不得累,还是打小带来的旧疾。再遇到险境,恐怕连跑都跑不远。
沉思中的陈云景无意识地把玩着拇指大小的玉瓶,脸色越发凝重。等他回神时,才发觉手中的凉玉已经被他捂暖。
指腹不由细细擦过其上的血痕,有些心疼。
多好的玉,都说美玉无瑕,可这个布满了裂纹。
身体还没养好,他脑袋昏昏沉沉地,往上拉了拉被子。呼吸渐重,四肢灌铁般沉重,竟就这般握着颈间的玉瓶,歪睡在软被上。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轻轻靠近。
睡了一觉,陈云景浑身脱胎换骨般的轻松。他伸了个懒腰,睁眼一看,看见了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肉身。
他一愣,迅速低头,便看到化为了原型站在床边的自己。
而此时,床上的那具肉身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的呼吸。
怎么回事?他怎么魂跑出来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站在了房门前。
陈云景连忙挥动着根系爬上窗台,把窗台上的盆栽推倒,再把盆中植物踹到窗外去。为了适合花盆尺寸,还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原型大小,陈云景方才跳到歪倒的花盆中,带着花盆重新‘站’起,立在窗台上。
门开了,原是郁青去而复返。他鬼鬼祟祟地进屋,轻手轻脚掩上房门。
陈云景一动不动,装作一棵普普通通的植物立在窗台。想看此人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郁青来到床边,摸着下巴打量那具肉身,表情凝重,凝重中又带着那么一点释然。少年挠了挠头,满面疑惑中细细看去还带着点嫌弃,轻声呢喃,“到底是不是呢?”
最终,郁青摇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真丑。”便伸出手,五指张开,拢在那肉身的脸庞之上。
这个奇怪的姿势,是何意思?陈云景不由集中了精神。
可郁青忽然停住了手,冷喝道,“谁?!”目光凛冽看向窗台。
陈云景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可是没有。
窗台外飞起两个手拿大刀的刺客,脚尖一点窗台,就这样冲了进来,直直往床上那人杀去。
陈云景唯恐自己要用的肉身被伤及。
事实证明他小看了少年。,
郁青几个过手间就放倒了两个刺客,轻松地像踩死了两只蟑螂。不愧是能飞鸟般掠过高高城墙的人,武力非凡。
但他似乎被窗台吸引,走了过来。
目光出乎意料凝聚在窗台边的植株上,眼睛一亮,“山茶花!”
陈云景尚未反应,整个盆栽被少年捧起抱在怀里。少年又惊又喜,脸还靠的极近,像在观察。连同刚刚运动完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翠绿的叶子上,如此亲密。
不能暴露,不能暴露。
陈云景忍住往后仰的本能,由着他端着花盆旋转着看来看去。
郁青道,“还真的是。”
陈云景松了口气。暗道,当然是货真价实的,看完了赶紧放下来。
没想到郁青快快乐乐地抱着那盆花从房门出去了,路上见到夏总管还挥手打了个招呼,大大咧咧喊:“总管大叔,我刚又救了你主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盆花不如赏了我吧!”
夏总管问,“又?”
“是啊,有刺客要杀王爷呢。”郁青话刚说完,夏总管风风火火带着护卫们去护主了。
郁青侧身看他们急急忙忙跑去,自己哼着歌,抱着强抢来的花一路逆行,回了自己的下人房里。
做王爷的贴身小厮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他可以独享一间小小的房间。郁青把盆栽放在了床头,左看右看,总觉得这棵山茶特别好看,就算没有花全是叶子也好看。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发现的狡黠,在陈云景猝不及防时再次抱起了盆栽,脑袋往前一伸,万万没想到,柔软的唇瓣就那样吧唧一下印在最上面那新生的嫩叶上。
盆栽里的植物惊得一下子伸直了所有叶子。
一个吻,属于他人的温度、气息连同触感传来,一下子把人脑袋炸得七荤八素,漫天的烟花噼里啪啦绽放,乱了呼吸。
瓦制的花盆啪的一下从少年手中摔落,在地上摔成碎片,然而盆中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郁青怀中稳稳抱住了一个白衣青年,微微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郁青细细端详着青年,怀中人容貌俊秀明丽,净如山间泉,清如石上松,朗若万里风,秀如锦上花。怎看不似凡人,而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就着横抱的姿势,颠了两下白衣青年,喃喃道,“好轻。”
果真不是人么。
陈云景恼怒地看着他,手肘压在少年肩上一用力,起身便直接从他怀中跳了出去,落地轻巧无声,衣不沾尘。
“所以,你是花妖吗?”郁青兴致勃勃追问,眼中充满了好奇和跃跃欲试。他指了指自己,理直气壮:“我,你主子,记住了吗?”
陈云景默然无声,冷淡地俯视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