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往下一落,两人都可清晰看见,那黑雾中庞大的三条狗头,居然是同一个身子。
那三个脑袋赤红着眼,巨大而弯曲的獠牙暴露在外,渗着口水滴滴答答往下落。瘦出骨架的犬身上有着一条条纵横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凶猛,是能把人活活咬死吞进腹中的狠厉。被它们的视线一扫,盯住的猎物怕是要吓得不敢跑。
陈云景启唇,欲言又止,唇瓣颤颤,抿住了:“郁青,你……会打狗吗?”
“那么大的狗,它撵我还差不多。”郁青随口道。他转头一看,竟见陈云景面上一派严肃。他还未见过陈云景这般模样,转念一想,乐了,“你怕狗啊?”
陈云景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白着脸默默点头,“我不喜欢狗。”
对面的恶犬蠢蠢欲动,冲他们叫了一声,喉咙里咕噜噜地响,像是饿极了,盯着他们不放。陈云景被这一声叫惊得唤来从未有过的清明,眼睛不由牢牢盯住对面,唯恐那条恶犬忽然奔来。
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遇到恶犬不要跑,你跑它会以为你怕了它。这个时候,应该……
郁青往上拽了拽他,嘲笑道,“你蹲着干嘛?起来啊!这么怂,还是不是个男人。”
陈云景烦躁地甩开他的手。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陈云景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对面,呼吸都放轻了。这时,一股热气在耳边猛然炸开,如惊雷落入河道,“汪!”劈起惊涛骇浪。
全神贯注的人被这一下去了半条命。
郁青毫无顾忌,还在旁边捧腹哈哈大笑,“你居然怕狗,哈哈哈,你居然怕狗!”
嘲笑兼吓人,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陈云景当场摁死他的心都有了。
对面一点动静,他连忙转身紧紧和那恶犬对视,不敢移开眼。
“哟,看这脸白的……”郁青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恶犬从鼻子里喷出两团热气,呲了呲牙,往前试探了一步。
恶犬弓背,中间的犬头一张口。
郁青脸色当即一变,骂了一句,当即拽起陈云景胳膊就往前跑,烈火擦着陈云景脚尖落在地面,鞋面被火烘起了高温。
汹涌的烈焰喷到那地面,烧焦了一团,恰恰就是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就差那么一步,死里逃生。
陈云景踉跄了两步,被郁青拽的胳膊生疼,拼命往前跑去。
身后的恶犬四□□替追过来,整个地面都被它踩到震动。两人在它面前渺小到像两块会跑的生肉。
尤其是那恶犬还会喷火!
不仅会喷火,还是三个脑袋一起四面八方地堵着喷!
在一阵震动和火墙围堵下,郁青带着他一会往左一会往右,精确地躲开一阵阵澎湃的烈火。倒是陈云景被他带的昏头转向,完全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哪个方向。到最后,他脑子发麻地跟着郁青后脚跑。
那凶兽身体庞大,跑起来自然比他们快得多,眼看就要被追上。凶兽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大了口,在他们身后露出深渊般的喉,一呼一吸,疾风与他们反向而行,树木拦腰截断,全被凶兽‘吞’进腹中。
窒息的气压连同。剧烈的运动引起呼吸骤急,连带着胸前闷痛,连带着脚步迟滞了几分。
“差一点,还差一点。”郁青看到前面有座开着大门的城池,连忙喊道,“你怎么那么慢啊!”
陈云景恼他,张口还没说话,忍了很久的闷痛化作一阵心绞,大脑一片空白,连身体都不听使唤了。只感觉到有人从旁边扑过来,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沉重的朱红大门轰地一声关上。
恶犬被堵在门外咆哮,火焰从门缝里陷进来。
心跳如击鼓,一声声响在耳边。陈云景从失去五感的状态里恢复,渐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见趴在他身上的郁青。
“对不起。”他喃喃道,为自己最后那几秒失去意识道歉。郁青抬起眼看他,似乎很是诧异。下一瞬就被陈云景暴起抓着前襟怒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变丨态吗!我要那么能跑还是个病秧子?!”
从刚刚明知他怕狗还故意吓他笑他,到逃命还管不住嘴来笑他。陈云景不是不会生气他毒舌,只是不计较罢了。现在运动一番情绪上头,憋了很久的郁气一下子爆发,陈云景低头捂着心脏赫赫喘着气,显然气息还没平复下来。
郁青被他这一吼人都傻了,半晌才找回声音。瞪圆了眼简直不可置信:“……你、你骂我?”
“我骂你怎么了?”陈云景还在气,气他刚刚在恶犬面前不想办法逃就算了还落井下石嘲笑人。“你要再小点,你看我打不打你。”
郁青一愣,眨了下眼,不知想到什么,脸蛋爆红,眼神飘来飘去,一阵子莫名的羞涩奇妙地漾开了。
陈云景也被他搞懵了,涌上喉咙的话还没说完已经烟消云散。再一想,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还想说什么,只能咬牙:“……我说打你,你红什么脸?”
还没来得及说话,郁青背后忽然压上冰冷的□□。
被压在身下的陈云景看的无比清楚,无数黑白斗篷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包围了他们,明晃晃的武器压在两人脖子上,十足的威胁。
两人被押进昏暗的大殿。
殿中点着两排长明灯,守卫默不吭声地站着,脸全都隐在斗篷下。殿堂没风,可是就是莫名的寒冷。
陈云景来时被迷惑了,只身跑出去,连外衣都没带,此时忍不住侧头打了个喷嚏。一件外衣兜头落下来,带着暖意。他黑着脸看去,站在旁边的郁青撇了下嘴,“不就笑了一下而已,小气鬼。”
陈云景侧脸不看他,“别和我说话。”
郁青扯了扯唇,既不服,又拉不下面子:“小气鬼!”
“这事没完。”
“哼!”
“……”
“喂,你说话!”
“……”
“两位真是好兴致。”陌生的声音忽然从前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