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燕飞多管闲事,查到张芃‘出轨’就迫不及待帮他解决,喊来一群媒体选在他求婚的日子撞破了张芃的好事,活像少喊一个人他们还会旧情复发一样。
这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把他们的关系活活掐死了。
至于张芃的脸面?呵,连仅次于席陈两家下的张家都不放在眼里,燕大总裁又什么时候在意过一个女星。
张芃也是,都快领证了,她一天不找男人会死吗。找就算了,还蠢到被燕飞发现。此次她被‘捉奸在床’,两人见面,必定没有好脸色。陈云景本就被燕飞弄得心烦,酒店还有个人堵着,无妄之灾。
陈云景皱着眉,心想这两人没一个省心的,都是麻烦精。
漆黑的眸子漠然地看着后视镜里的那辆车子。
原本按计划,这时候他早该求了婚,把消息放出去,连同两人‘浪漫无比深情似海’的烛光晚餐照片。这本该是再简单不过的流程。照片一拍,散了伙,刚下飞机不久风尘仆仆的他还能先行回去酒店,洗去一身疲惫好好休息。
过了隧道上了小山坡的‘盘山公路’,远远能看见漆黑的天和深蓝的海。陈云景瞥了一眼后视镜,燕飞简直阴魂不散。他忍不住咋舌,有一瞬想停车下去把人扯出来暴打个半死后扔进海里喂鱼的冲动。
可他不能,也不想因为自己盛怒下的举动把两人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给搞成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的麻烦。
风变冷了。
远处层层的云里窜出一条雷电,横亘在整个天空之上。
随之震耳欲聋的雷声才姗姗来迟,丝丝雨雾笼罩住宽阔的公路。
下雨了,很大的雨,溅起前方白蒙蒙一片。
在这样诡异的极端天气里,陈云景本来烦杂的心上一片空白,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直觉向来准。如今不巧撞上雷雨天,开车速度也跟着降了下来,正想再过几百米转个弯绕回酒店去。
天边忽然亮起光,白的发光,陈云景条件反射往天空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之上,一条条粗大的雷电盘聚成巨大的眼,遥遥地看着他。
诡异、可怖、未知的天象,就这么徐徐展现在面前,遥遥看着他。如同盯着猎物的不明怪兽,高高俯视着公路上一前一后的两辆车,那份紧跟在身边的‘专注’,看得人背脊发寒。
陈云景被那‘雷眼’看的呼吸一窒,满脑子都空了。
很快,那眼睛形状的雷电消失在空中,仿若昙花一现,又或者只是他一人的错觉。雷声搅动着厚重漆黑的云层,团起了漩涡。雷鸣声大的近在耳边。
轰隆隆——轰隆隆——
一声接着一声,仿若倒计时的呐喊。骨节分明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方向盘,干净的指甲抠紧了方向盘的皮套。陈云景心魂失守,一瞬竟然觉得要被那雷云压得喘不过气来,玄乎又玄。
漩涡里酝酿着轰隆隆的鸣声,此时,那一直位于后方的车子忽然趁着陈云景放慢速度赶上前来,与他并行。
那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燕飞半张欲言又止的侧脸,嘴唇开开合合,陈云景努力聚精会神,却始终如隔了一层挥不动挣不开的纱,朦朦胧胧间,压根听不清燕飞在大声喊着什么。
终于,头顶的云层汇聚了万千雷意,一举落下!
穿透了公路,紫白的光柱彻底笼罩住陈云景的车子,以及刚好追上来的那辆车子。
连指尖都在闪着电流,魂魄被抽离的那一刻,眼前白茫茫一片,但陈云景耳边却似乎听见了有人极力呼喊他的名字。
死亡带着灭顶的恐惧,如影随形,以排山倒海之势,吞噬了所有的声音、画面与思想。
☆、花与白鹿
陈云景猛然睁眼!
他掺杂着大梦初醒的茫然和惊慌的视线猝不及防与白鹿友善温和的眸光对上,就如同迸发的火山遇上千年冰雪封山,被生生压制了所有呼啸的趋势,陡然熄了所有的炽热。
只见此处天上云彩悠悠,霞光分离出世间万种色彩,微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绝美的仙境非人间所能有。
镜面般的水面上除了慢悠悠的白云,就是倒映出天地间的一鹿一花。
这鹿通体寒白,头上枝丫巨大繁杂,落满了星光,蹄上笼着轻薄云雾,玄妙的意识缠绕周身。
而那株植物叶子葱郁,花朵皎洁无暇,盈满月色。
两相对视间,白鹿忽然头顶着巨大的枝丫俯下身,似乎是想要触碰那株植物。它明明合拢着嘴,镜像般的天地间却有回音阵阵,寒意沁入体内,惊起一身警惕和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晚山尊,可还认得吾?
陈云景被面前白鹿这一声压得喘不过气来,急忙抬脚想往后退去,却只能歪倒在水面上。
他这时左右一看,身体下方如镜湖面上倒映出歪倒的一棵小花树。
原来那小花树正是他本尊。
陈云景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变回真身,不再是那个人类陈云景了,自然也没有了手脚能逃。
说来自他化为人形,林林总总走过二十余年,经历却如此丰富多彩。人间的历历见闻,足以抵得上它山间百年,乐在其中,乐不思蜀,以至于不是这一遭,陈云景险些忘了自己不是一个人类。
哪怕它活的再像。
陈云景早先不叫陈云景,它也没有一个名字。自然,一个常年活在山间的植物也不需要名字,陪伴它的从来自有这片寂寥天地与没有灵智的动植物。它长着长着,有一日忽然有了灵智。
于是它就开始想,这样毫无乐趣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当它看到第一个人类,它便自然而然生了羡慕之心。
——他们有手有脚,能走能跑,还能有那么多能交流的‘同类’,如果我也是人类,我何必被困在此处,对着空荡荡的林间自言自语?
这样的念头从未消失过,但作为一株植物,它虽有灵智,却依旧不能动不能言,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这种‘如果’。
直到‘陈云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