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电影。
许培樟的职业病说犯就犯,他马上把眼前的画面想像到了大荧幕上,接下来呢,接下来应该有一辆车开着远光灯过来,把那个男人整个笼进光里,在最亮的时候男人会转头看向观众,一定要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表情阴郁或者戏谑,算了还是戏谑一点,那样才有意思。
许培樟这么想着,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推了一把,这玻璃门纹丝不动,他皱起眉,这下是真用力了,但还是打不开。
“草。”许培樟喝醉了脾气不大好,他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一声简直是在车库里炸开的,外面抽烟的男人显然也听到了,他下意识地转过脸。
许培樟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没有偶然驶进的汽车的灯光加持,但他还是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鼻梁很挺,下颌线流畅,果然是一张相当好的皮相,许培樟想让他再多转过来一点,他需要这个画面变得完美,他竭力想看清,于是他下意识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砰”的一声,许培樟的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玻璃上,他下意识去捂自己的额头,但手举到一半,顿住了。
眼前的男人整张脸都转了过来,神色十分淡漠,让许培樟诧异的不是他那张漂亮的脸,而是他身上那一件满是酒渍的白衬衫,再仔细看,他的刘海也是湿的,鬓边有几缕很长的凝在一起贴在他的脸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气味馥郁的红酒顺着弧度滑下来。
许培樟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所以刚刚被泼了酒的人,不是马成斌,是他?
这太奇怪了,他被泼了酒,没去洗手间收拾一下自己,却跑来车库抽烟,表情又那么淡漠,事不关己似的。许培樟看见他解开了两颗扣子,漂亮的脖颈上似乎还有水光。
摸上去一定很黏,许培樟心想。
那人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夹着烟的手很散漫地戳了戳许培樟右边的方向,然后又把头转回去,手指弹了弹烟灰,看起来居然有点悠闲。
许培樟愣了两秒钟,才顺着他刚刚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丢人现眼,电梯厅里的自动门,就在他右手边。
许培樟一脑门的黑线,正巧这会儿司机也到了,他就赶紧出去了。
“哦这样啊,崔洋的品酒会,马成斌带他去也没什么奇怪的。”陈港听完许培樟的那句前几天品酒会上见过,很理所当然地接过话头。
许培樟没说泼酒的事情,他觉得不太必要,但只是提起这件事,他就会想到那天昏暗的车库里,梁易舟那张淡漠的脸,他的肤色太白,眼珠的颜色也淡,像把刀似的,割开的是黑暗。
在那一刻许培樟想的是,原来不用人造光来借力,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抓人眼球。
“知道了,马少愿意,就让他演呗。”许培樟指尖的烟快要燃尽,他下意识地盯着自己的腕骨看了一会,“卞鑫哲怎么说?”
“试镜安排在明天了,但我看制片那意思,卞鑫哲挺满意的,试镜估计就是走个过场。”陈港回答他,“我是怕被顶替的演员有意见,而且是你挑的人。”
许培樟稍微眯了下眼睛,陈栾这个角色,原本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所以是许培樟用来卖了个人情。
许培樟把烟熄了:“没事儿,最后导演说了算。”
陈港这下放心了,他爱操心,许培樟有时候会调侃他像个老妈子。
许培樟表情很平淡:“有更合适的对电影才好,原来那个我只是受人之托,我让他演陈栾这么个边缘人物,他估计在背后骂我呢。”
许培樟又笑:“这么一说,那马少的眼光这么好?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让梁易舟来演陈栾,剑走偏锋吗?”
陈港听了,有些神秘地笑了笑:“没,马成斌千金博美人一笑罢了,是梁易舟自己要演的陈栾。”
作者有话说:
第一周连更
第2章
这天晚上许培樟没让司机来接他,陈港跟他谈完,他就直接买了单,今天的饭局都是些老朋友,许培樟说有事,干了一杯酒,大家就放过了他。
许培樟让陈港送他回家,他酒量其实一般,但不上脸,只是喝完之后会特别累,于是他上了车就闭上了眼睛。
陈港把保温杯递给他:“先喝点热水吧,不能喝就少喝。”
“哎哟,港妈妈,别操心了,我应酬怎么可能不喝酒。”许培樟喝醉了就没什么耐心,像炸毛的小狗,下意识地顶嘴。
陈港脾气好,只是把保温杯顶到他胸口让他喝水,然后就专心开车了。
“明天那个试镜是什么时候?”许培樟喝了一口水,然后问道。
“下午两点,你要去啊?”陈港觉得稀奇,许培樟虽然是投资人,但他在演员这一块相当随意,除了会在不影响拍摄的情况下安排个角色给他的情人或者人情之外,别的都是导演安排,他从来不去看试镜。
许培樟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所以没有回答陈港的话。
他其实在想梁易舟的那张脸。
陈栾,《零点到站》里戏份不算多,但是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许培樟看过剧本很多次,公路片,儿子温天天和父亲温炤开车去西藏,两个人互相隐瞒了真实目的,父亲为了参加自己小学初恋的第三次婚礼,儿子则是想去自杀。而陈栾,就是他们途中经过的一个站点。
电影里的陈栾是个同性恋,他是颉城的夜行动物,也是温天天的性|启蒙者。有一幕场景是陈栾靠在酒吧后面抽烟,他从不像那些男人那样蹲着抽烟,他觉得那样不够漂亮,他斜倚着墙,微微仰起头,一口一口地抽。酒吧后巷杂乱,下午刚刚下过雨,地上都是水洼,廉价的霓虹灯光打下来,被水珠折射进过路人的眼睛里,让整条街看起来艳丽又诡异。
那就是温天天第一次看见陈栾的场景。
许培樟把那一天看到的梁易舟想像进这个场景里,梁易舟看见了温天天,这个刚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一身的稚气和青涩,于是他缓慢地笑起来,表演节目似的,把快要燃尽的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他故意做得很慢,温天天能看见他殷红的舌尖,潮湿柔软的。
让他想到蛇。
许培樟昏昏沉沉地倒在自己家沙发里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他想到百度百科里梁易舟那张公式照,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下巴上有一颗小痣,靠左边。
于是这一天许培樟的梦里,昏暗的酒吧后巷里,梁易舟站在那里抽烟,许培樟走过去不小心撞倒了杆子,声音让梁易舟回过头,他皱着眉,似乎有点嗔怪,许培樟看见他下巴上殷红的一点,原来痣的位置变成了故意点上去的朱砂,再凑近看,朱砂融化下来,成了一滴醉人的红酒。
第二天许培樟很早就醒了,冲了澡出来就看见陈港给他发了微信,是一个地址。
“陈港:下午两点,这里试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