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白朗……
***
“坤华――”
他大喊一声猛然惊醒,坐在寝榻上大喘粗气。
原来是梦。
可梦里的情景就未必没有发生:坤华在唤他,等着他去救他,他已伤痕累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夜色如墨,半点星光也无,白朗困坐在黑暗中,那一抹孤清白影,似一叶扁舟飘浮在漆黑的夜海。
在黑暗中,他无声地流泪,自从母后遭人陷害亡故,他还从未如此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想起坤华的话,心便更痛了。
坤华,七日已过,我仍袖手旁观,你心寒了吗?你怨我吗?
隔天便是坤华的生辰了,白朗原本为他精心筹备的惊喜,全都成了徒劳。
坤华的随从们骂白朗骂到词穷,萱儿和阿玉整日以泪洗面,阿坦因硬闯乾祚宫而被押入天牢。
当晚,白朗再次夜行至皇宫角落,与蒙千寒会面议谈。
当从蒙千寒处得知,坤华受了极痛苦又是极屈辱的虫穴之刑,他当即爆走,意欲即刻潜入恨无门去搭救。
蒙千寒好生费了些力气才将太子按住,当他的双手紧紧钳住白朗双肩的时候,黑暗中,他清晰地听见白朗喉间传来的隐忍抽泣。
“殿下,若意气用势那便会功亏一篑,莫将已尽全力,但筹备尚未尽美,请殿下再忍耐一两日……”
“可坤华忍不得了!”
“坤华殿下意志之坚令莫将钦佩,莫将信他定能熬过去!”
白朗反手抓住蒙千寒的手臂,言语极尽怨恨:“那个百里斩,到底是不是人?他怎生这般残忍!他、他还会在坤华身上使出什么招数?!”
黑夜中,蒙千寒的眉峰紧紧拧成一团,如刀刻一般。
“殿下,百里斩……挫人的招数,莫将揣测不得。”
“怎会揣测不得?他不是你的师弟么?他用的那只吃人的蛊虫,不正是你们洪门教的么?”
“殿下,我洪门教养那蛊虫,是为给人治病救人性命,而百里斩,自从他偷练邪术起,就已不再是我的师弟。”
☆、无辜
咬着口嚼子,坤华兀自小声啜泣着,百里斩深知支撑着坤华的某种精神力量已然崩塌。
然而他紧盯着坤华那被绑缚在头顶的双手,那双手虽然因痛苦而紧紧地绞在一起,却始终未曾敲击过板面。
如若想通了,就敲击三下床板。
百里斩不禁有些烦躁,他没想到,这么个细皮嫩.肉的玉姣郎,竟是如此难啃的硬骨头。
就连蛊虫啃咬身体的痛苦,还有扔进死囚堆里的恐吓都用上了,他虽恐惧羞愤,却仍没有屈从的意思。
百里斩看着坤华,不禁想起了一段旧事。
他默默慨叹,如若当年的自己同坤华一般地顽强,熬到了最后关头,不知道他的师哥会不会为了他去劫法场呢……
思及此处,他忽而想到一件事。
听说白朗与坤华交好,坤华眼看便是油尽灯枯,那位太子会不会在这几日里前来搭救?
如若给他抓个正着,判他个刺客同谋之罪,不正好能挫挫蒙千寒的锐气吗?
蒙千寒对白朗愚忠,百里斩打心眼儿里妒忌!
他已开始在心中暗暗谋划,而眼前的差事还得照办。于是他打起精神,准备再去啃那块硬骨头。
既然强攻不行,那就软磨吧。
坤华兀自一抽一抽地啜泣着,却不知百里斩又想耍什么花样,竟将他身上的束缚取下,还命人扶他斜倚在一张简榻上。
百里斩笑道:“殿下,我知道您是聪明人,之所以还这般顽固,是在担心我那金主的诚意。
“也对,皇帝亲眼见那刺客有一双艳压天下的美目,殿下才难以脱嫌。然殿下的俊美天下无双,是五官配在一起的圣颜,可若单拎出那双眼睛来,倒也并非独一无二。”
坤华已然猜到他言下之意,只是仍有些疑点未解。
百里斩笑得阴邪,桃花眼微微眯起睨着坤华,合掌击了两下,便见一名属下,推搡着一人走进刑房。
坤华与那人四目相对,惊得倒抽了口凉气。
深红色夜行衣,绯红纱绢遮面,长发编成楼月男子式的花辫,那双眼睛和坤华的简直一模一样。
那双眼睛里正不停地滚落下泪珠,那人与坤华相比明显矮小些,身量尚未长足,看得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坤华惊疑:“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