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乖的女孩子,也是逃犯。沾染上了,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
许沉对他有恩之事,他也曾想过了。昨日那个刺客一来,他便知道许沉可能有仇家。他本来打算把许沉一路平安送到岭南,再把京城里几个忠心的手下送去当护卫,保许沉一家余生无虞,也算报了许沉当年的救命之恩。
许沉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江飞白道:“先生不必如此,我本就打算把京中的护卫送给你,保护你的平安。”
许沉摇头道:“我就这一个孩子,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换而言之,他觉得派出刺客的幕后黑手,势力强大,江飞白派出的护卫护不住他们,不如把许清菡远远送走。
江飞白低着头,思忖了一会儿。
许沉见他不应,便朝许清菡招了招手,“清菡,过来。”
许清菡想起父亲的吩咐,咬了咬唇,走过去,垂首立在江飞白的跟前。
轻灵的星光下,她垂着白皙修长的脖颈,又白又嫩,江飞白还能瞥见一层薄薄的细软绒毛。
许清菡想起父亲教自己说的话,她把红唇咬了又咬,却没办法开口去求他。
许沉暗叹一声,说道:“小将军,我这个女儿,身娇体弱,也走不到岭南。”
流放三千里是指,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徒步走完三千里,到达指定地点。身体娇弱的流犯,常常死在了半路上,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江飞白的目光,又在许清菡的身上停了一下。
她咬着红唇,眸中分明含泪,却憋着不哭,瞧着可怜极了。她的乌黑长发被简单地挽起,几绺发丝垂落肩头,娴静雅致,娇弱如春半桃花,看着……确实不太能活着走到岭南。
江飞白的心思有所转圜,又想到许沉昔日对自己的恩情,叹口气,道:“罢了,先生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就帮先生一把吧。”
他思索着道:“我的叔父在潮州城有一处宅子,经过潮州时,我会将姑娘送去那里,保她平安。”
他说完,再次俯身,去扶许沉。
这回,许沉终于顺着江飞白的力道站起来,他的眸中,泪光闪烁。
第5章 卸下镣铐
月光倾泻下来,照亮了一片荒野。地上满是萋萋芳草,四周幽静无比,只余野地里的秋虫,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许沉想到自己挟恩图报,把一个年轻的小将军逼到这种地步,心情有些郁郁。
许清菡走在一旁,一路抹着泪,却什么也没说。
爹爹的那一拜,让她的心都碎了。她要遵从爹爹的意思。
许沉爱怜地看着她:“傻孩子,不必有负担。”
许清菡泪眼朦胧地看他。
“皇上忌惮我,我一跑,他上天入地,也要把我找出来。你的娘亲也是一样。”
许沉有一些旧部,十分听从许沉的命令。林氏是许沉的结发妻子,在这些旧部前也有一定的地位,能一定程度地调动他们。
许清菡却只是个少女。没有人会把一个小女孩放在眼里的。
许清菡听明白了许沉的慈父心肠,她哽咽了一下,眼泪更加汹涌地掉下来。
许沉叹气,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
命运在此处发生剧变。此去经年,惟愿女儿,能平安顺利地长大。
……
晨光微明,天边几缕浮云,被东升的旭日照出斑斓的霞光。
许沉趴在一块木板上,被差役们抬着走。
许清菡戴着沉重的镣铐,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边扶着林氏的手,一边咬牙往前迈。
绣鞋又轻又薄,踩在粗粝的地面上,让她的脚火辣辣的疼。
鞋子大约是破了吧。许清菡微微叹气。
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十五日了,大约再过两三日,便可到达潮州地界。
江飞白穿着一袭藏青色平素纹长衫,修长有力的手指牵着缰绳,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清贵淡雅,温润如玉。
他是队伍中唯一一个有坐骑的人,其它人都是徒步行走的。
行走的过程枯燥而无味,历经百年战乱,南方十室九空,因此,越往南走,他们已经越来越难看见人烟。举目远眺,四周都是枯黄的杂草和满地的落叶。
今天却有些反常,几波人流往北边涌,已经是深秋了,他们还穿着褴褛的旧衣,蓬头垢面的,倒像是从南边逃荒来了。
到了午间,江飞白看见前面有一片树林,便命令众人停下,稍作歇息。
大家纷纷找地方坐下,掏出干粮吃起来。许清菡从包袱里拿出干粮,递到许沉的手边,却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动静。
她扭过头,看见是一个男子,他面黄肌瘦,看起来像个乞丐,直勾勾地盯着许清菡手上的干粮。
江飞白也听见了动静,他冷漠的目光射过去,那个男子立刻把头缩回了一棵树干后面。
江飞白走过去,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