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住的这排房子前有一片面积不小的白杨树林,杨树林前是条马路,属于国道,连接昆岗地区和墨城,马路和杨树林之间是一条两三米宽的大干渠,渠中常年有水,渠上有个小的水闸,上头铺了木头,成了桥。
陈红兵就在桥边等,远远瞧见林琼就移不开眼,待到人走到跟前又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问:“冷不?”
林琼穿着棉衣裹着围巾,自然不会冷,她摇了摇头,“走吧。”
“好,”陈红兵将自行车推过桥上了柏油马路,先跨坐在自相车上,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不算矮,可他本就个头高,坐在车座上脚依旧能撑着地。
林琼单手抱着林早早侧坐在自行车后,抓住车座位底部方说:“好了。”
陈红兵一脚撑地,另一只脚用力蹬脚踏板,车子超前溜去,他两腿一蹬,将自行车稳稳的超前骑去,这个点儿该上班的都到了班上,该上学的也早已到了学校,路上几乎没人,林琼起先不好意思,始终垂着头,见无人方抬起来。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待到了卫生队林琼催促陈红兵去办自己的事儿,陈红兵倒也聪明,猜到是林卫国推说的接口,也不拆穿,只说不急,帮林琼挂了号让医生开了检查的单子,又陪着她去做了全套检查。
林琼开始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后来也渐渐放开了,到她做完检查走出医院,两个人已经可以毫无顾忌的说话了。
“其实,你不用专门陪我来检查,”到了这会儿林琼怎么会不知道陈红兵来卫生队并没有其它事。
“今天没几个人打针,再说来这儿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确定你好了我也放心。”陈红兵乘机表白,“天气怪冷的,明天你就别来了,片子我过来拿。”
“嗯――”林琼心里头暖暖的,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陈红兵闻言心里头一热,顿时将自行车蹬地飞快。
第二日陈红兵去取了片子,确定林琼身体已无大碍才放下心。
自那日陈红兵陪林琼检查过身体后,两人之间模模糊糊又近了一步,可谁也没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倒都有心照不宣的意思,转眼春节临近,陈红兵要回诗城过年,婉转提出想要一张林琼的照片带回家,林琼犹豫再三,到底应下了。
两人选了个中午阳光好的时候结伴来到照相馆。这照相馆是昆岗唯一一家,店面倒也不小,可惜只能拍黑白照,林琼穿着陈红兵送的红色高领羊毛衫,站在一段古典弧形阶梯上,这是照相馆唯一的实物布景。
照相师傅拍了照,对林琼道:“你们两口子抱着孩子拍一张全家福吧。这话将林琼弄了个大红脸,林早早倒是极为兴奋,抱着林琼的腿仰着头道:“照,照,早早,照。”
陈红兵笑嘻嘻的,耳朵根子也红透了,偏偏就是不解释,林琼尴尬地斜了他一眼,道:“这是我侄女。”
“侄女啊,”照相师傅不在意,“没事,关键是你们两口子一块儿照一张,这都快过年了,喜庆。”
“我跟他不是两口子。”林琼又羞又恼,朝着照相师傅说了一句后连忙抱起林早早挡着脸。
照相师傅这才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又道:“处对象呢吧,正好拍张照片留作纪念,或者寄回家给父母,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照相师傅可真够热心的,林琼恨不得立刻就走,林早早不愿意啊,扯着林琼的头发一个劲儿说:“早早照照,早早照照――”
陈红兵见林琼窘迫,到底于心不忍,对师傅说:“改日我们再一起照吧,今天给孩子拍。”
“行,孩子自己能站在那上头吗?”师傅指了指古典台阶。
“我和她一起拍吧。”林琼怕林早早站在阶梯上摔下来,抱着她又上了阶梯。
拍好照拿了取照片的单子,三人骑自行车回家,一路上陈红兵的嘴就没合起来过,照相师傅那句‘你们两口子’在他耳边来回重复,林琼坐在后头垂着头,倒是瞧不出喜怒。
第6章 大年夜
过年总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早在小年后就时常能听到炮仗声,往年大年夜林早早一家都是去外婆家吃年夜饭,今年因为林琼来了,林卫国索性亲自掌勺,炖了肉,做了鱼,又炒了几个素菜,拿出自己做的米酒,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年夜饭,打开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
年中时林卫国就将家里的14寸黑白电视机换成了15寸长虹牌彩色电视,有了颜色,连看春节联欢晚会也觉着比往年更有意思,林早早今夜也颇为兴奋,到了睡觉的点儿就是不肯上床,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高兴得不行,最后实在是瞌睡了,倒在林琼怀里使劲儿揉眼睛,林琼见她困得不行还是不肯睡,便抱着她进了里间屋子,陪着她一起睡,好容易才将她哄睡着了。
外间房子进深长,电视机放在里头窗户旁的高低柜上,往前依次是双人床,写字台,而沙发则在一进门处,贴着墙放在窗户下,倒是正对着电视机,就是离得太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实在费劲。
三个人便搬了凳子坐在床前,隔着双人床看电视正正好,今晚的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有刘晓庆,赵国兴特别喜欢刘晓庆演的电影《小花》,边看边给林琼说,林琼似乎兴趣不大,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看到十点多就说要睡觉。
林卫国倒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劲,虽说大年三十要守岁,可他从小到大也没真守过几回。
赵国兴觉着奇怪,待林琼进了里屋后,她使胳膊肘子推了推林卫国,电视机里苏小明正在深情地唱《军港之夜》,林卫国听得入了神,没搭理赵国兴。
“别坐凳子了,上来上来。”赵国兴爬上床,拖了外衣外裤,去拉林卫国。
林卫国顺着她拉扯的动作坐到了床上,“把衣服裤子脱了再躺。”赵国兴连忙说道。
正好《军港之夜》唱完了,林卫国听见这话脸色一喜,瞥了眼里屋门,低声道:“小琼才刚睡,怕是还没睡熟呢,万一弄出点动静吵醒了多尴尬,晚点吧。”
赵国兴一愣,随即反应过了,嗔怪道:“去你的,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把外衣外裤脱了,都是灰。”
林卫国顿时傻了:“你也不说清楚。”
“行了行了,赶紧,我有正经事儿跟你说。”赵国兴催促他。
林卫国麻利脱了外衣裤,连着袜子也一起脱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将枕头竖起来靠在床头,拉开被子盖着靠坐在床上。
赵国兴钻进被子,凑近了低声说道:“小姑好像不高兴。”
“啊?”林卫国压根没注意到,“怎么了?有啥事?”
“我看她刚才进去的时候垮着脸,”赵国兴指了指里头,“春节联欢晚会都不看了,十点就睡觉,从她来了昆岗,就头一个星期睡得早,后来哪天不是十一二点才睡?”
林卫国一想也是,今个儿睡得是有些早,“是不是想家了?来了也有小半年,她可从来没离家这么长时间过,还离得这么远。”
“有可能。”赵国兴点了点头。
“你明天问问她是不是想回家了,如果是我就给她买票,前几日老家来信还问她回不回去呢,家里人也都想她了。”林卫国低声道。
“我不去。”赵国兴直接拒绝了,“我一个做嫂子的,问小姑子是不是想回家,那不让她误会我撵她走吗?要去你去问,你是哥哥,总不会让她误会。”
林卫国一听是这么个理,“行,明天我问。”
“你别忘了啊,”赵国兴叮嘱他,下床将电视机声音调小,又钻进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