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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为傅恒妻 第97章

吾为傅恒妻 Rehearsal 3734 2021-06-26 04:18

  纯懿起初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未听见福隆安叫她,福隆安又扬高了音量再唤了她一声。

  这下小郎君未忍住眼泪,一偏头就热泪滚滚而下。

  纯懿这才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福隆安, 她知他为什么而流泪。

  “你舅舅他……一向疼爱你们兄弟……”纯懿撤去桌上镇纸, 揭起她写的那页字对着外间透入的日光看了看, 她的声音打着颤儿,也是强行克制情绪在与福隆安交代事情。

  “按了规矩本是要由本家子孙去引他身体与孤魂回来的, 只是你表兄达洪阿去甘肃为你堂舅舅侍疾,而宁琇亲子玉琳还年幼, 怕这一趟路他吃不消。最好还是你或你兄长一道去关外迎一迎。”纯懿口中福隆安的堂舅舅就是瞻岱。他在任上一病不起,儿子达洪阿已经赶去侍疾了。

  她又把手里的信纸折起来, 塞入信封中密封妥当,郑重递给福隆安:“这封信,你去渌水亭走一趟,送给你堂舅母。”

  “渌水亭?”福隆安确认了一下,他原以为纯懿这时写信应当是给纳兰府的舅母纳喇氏才对,不意却是给堂舅母舒穆禄氏的。

  “对,给舒穆禄氏。”纯懿颔首,“她比纳喇氏年长,性情温厚持重,更适合在这个时候作宗族大妇撑起叶赫那拉氏的门楣。只是到底当年父辈承袭,嫡支的名头是顺理成章 落在咱们这一脉身上,如今还需费些工夫使其名正言顺。”

  “虽然几位姐姐如今都不在京中,而舒妃娘娘亦在宫禁之中,吾不得在短时间内与她们商议此事,可若由她们来决定,也必然与我是一样的想法。”

  “是。儿子明白。”福隆安知道轻重。

  纯懿点点头,示意他可退出去办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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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里宁琇在叶赫部旧地突染顽疾病故,八月里又从甘肃传回消息,外放任甘肃提督的瞻岱积劳成疾,未能救治回来,卒于任上。

  叶赫那拉氏嫡支一脉,郎君凋零的惨事,愈发如一团阴影笼罩在这个尊贵的姓氏上。

  乾隆为瞻岱赐了恭勤二字作谥号,确实是肯定他为官在任的政绩。

  只是朝堂上的人都看得分明,明相国在时当之无愧的满洲世族叶赫那拉氏,终已是走入黄昏败朽的地步了。

  偌大的纳兰府与渌水亭两座宅邸,不复往日香车宝马、门庭若市的排场,只有两位孀居的妇人各自守着。

  纯懿还都登门拜访,去与自己的两位嫂嫂见面说话。

  纳喇氏对往后的日子,全然是悲观与冷漠交杂,她靠坐在榻上,抱着稚嫩懵懂的玉琳,神情冷漠得像是一尊玉雕的像。

  纯懿隔了几步远坐在圆桌边上,手畔的茶水全冷透了,也不见有使女上来再添,青烟绕着香炉慢慢氤氲开,飘入鼻中尽是甜腻虚浮的味道。

  “没有什么撑不下来的。”纯懿对纳喇氏的态度下意识觉得不喜,可是要说的话真的说出口了,自己也觉得话里对意思是刻薄倨傲得很。

  她抿了抿嘴,又缓和了语气缓缓说来:“当年吾伯母也是这样撑着门楣场面下来的。她一个人当这个家时,膝下有七个年龄各异的孩童,外头更还有如狼似虎般盯着的所谓亲眷。那时候家中卷入党争夺嫡未消,时时刻刻都仿佛有一把刀悬在头上。可日子不也这么过来了?”

  “你说得轻巧。你是忠勇公福晋,富察氏的媳妇。什么事情在你眼里当然都算不了什么。可我呢?我嫁过来是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心态来的。可我得到了什么?这些年你们叶赫那拉氏给了我什么生活?”纳喇氏也不顾及玉琳还在,直接带着哭腔说她自己的心里埋着的不痛快。

  “你们只在乎你们兄弟快不快乐,由着他去南洋,去东北,去游山玩水,去逍遥自在,可我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刚刚做额娘的年轻女郎?在我最需要丈夫的时候,他在哪里?在我最需要你们去劝住他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只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叭叭地同我说要撑下去、撑下去——”

  “吾阿玛额娘待我可好了,他们总不舍得我受这样的委屈。我在你们家中受的这些苦,但凡有一桩一件进吾额娘的耳朵里,她肯定要心疼难过的。我根本就不想守你们的家,我今年只有二十三岁,我就要给你们家守一辈子的寡,就要给你们家挣一座贞节牌坊回来吗?”

  纳喇氏大概是把这些年积累起来的不痛快全都借着这个机会发挥了出来。

  纯懿伸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有些头疼:“你的意思是你想归本家再嫁?”

  纳喇氏一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不——”

  “你话说到这个份上,确实是难办。”纯懿看着趴在窗边的玉琳,不由得心软,“玉琳儿,到姑母这来,姑母抱你,好不好?”

  玉琳扭头看纯懿,露出小白牙笑了笑,轻轻点头。他虎头虎脑的模样,甚是可爱。

  纯懿当初并不觉得这个孩子如何合她眼缘,只是如今念着已去了的兄长,再看看这个孩子,只觉得兄长少时的脸庞轮廓、音容笑貌又在她眼前复现了,哪里能不心生喜爱呢?

  “我只能这样与你说。咱们家族,不比寻常人家。虽如今已无男嗣朝任官,却还是一等一的世家名门。往后别的世族能入选的差事,皇上也必然要提叶赫那拉氏去做。何况,舒妃娘娘还在宫中,也可维持咱们家族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所以说,玉琳儿日后,必要入朝作拜唐阿、作侍卫,就此步入仕途的。”纯懿掂了掂怀里的玉琳,觉得他身量又长了一些,很是康健结实。

  “皇上在民间推行他的政令,其中屡屡令地方官记载节妇、烈女的事迹,可见皇上是看重贞节二字的。若是你再嫁,当下咱们家族地位尴尬,倒是只会被人看在眼里,不一定真的会刻意弹劾举状。可未来玉琳儿长成,踏上仕途,有一位改嫁了的额娘,倒也叫他受皇帝厌烦。”纯懿叹了口气,“我同你说这话,我也觉得羞赧,毕竟,你我都是女儿家,我又怎么能不体谅你的心思呢?如今想想,我虽叫你嫂嫂,可你到底还比我小几岁。看你未来漫漫白日长夜,我也于心不忍。”

  “渌水亭那边呢?我知你已经去过了。那边嫂嫂怎么与你说?”纳喇氏不再提自己的委屈,她把话头放到了瞻岱福晋舒穆禄氏身上。

  纯懿颔首,娓娓道来:“舒穆禄氏堂嫂,是皇上赐封的一品夫人,膝下又有一子二女,都是操持不完的事情。达洪阿本是要这两年就进仕途的,只是堂兄去世,他必要先缓一缓,为父守丧三年后再做定夺。而两位外甥女,也是将到嫁龄,总得慢慢相看起来。故而,舒穆禄氏堂嫂,不必我为她分忧。”

  纳喇氏低头思忖,纯懿见她想得认真,心里也有了几分打算,又说道:“其实,我也想给你出个主意。或许对你来说,是个好去处。”

  “兄长此生最看重自由二字,可他直到成家后才看清自己的本心,于是义无反顾地要去实现他的夙愿。他比我们谁都走得要远。”

  “他去南洋的时候,我们都其实心里没有底,只有他满腔热情,倒像是个十七八的少年郎一样莽撞。又怎能让人想到,他真正十七八的时候,老派拘束得像是个七八十的汉儒生。”

  “你与他,同在阳间时未能真正夫妻同心同德,如今阴阳两隔,倒不妨沿着从前一路走来时候的路,往回走一走,你也去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纯懿平和地看着纳喇氏,真诚地说。

  纳喇氏懵懵懂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去各地看看?”

  “是。”

  纳喇氏不理解:“可这就算是不有违妇道吗?难道不是日日在府中足不出户,才算是懂规矩,有妇德吗?”

  纯懿拿出一封信函,递给纳喇氏:“兄长在叶赫部故地突染疾病,垂危之际写此信与我。这封信随着他的灵柩一道归来,由福隆安带着送到我跟前。读罢此信,我倒也不能对着兄长的灵位怨他对自己的家庭妻儿毫无责任感了。”

  纳喇氏拆开信封将其中信纸取出,摊平后急急读起来。

  “他说,要我们不可拘着你的去处,而要真正由你的心意,去决定你的未来。他也希望,玉琳儿能做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要像他一样,大半人生都为叶赫那拉氏这个姓氏而活,强拗了自己的心性,致使情感压抑,久而成心病。”纯懿说到此处,见纳喇氏已将信件读了大半,也注意到她眼眶含泪,手指微微颤抖,便也不忍心再往下说了。

  “兄长他,一直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始终知道。而他对你与玉琳,从来是把你们当作他的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去仔细规划思考。到了这时,他也从未说出一句话,要你守着这个家。所以,我也不可违逆兄长的心志,强留你下来……”

  “但就个人而言,我还是希望你留下来。因为我不似兄长,我总存了许许多多的世俗功利之见。”纯懿顿了顿,“我就说这些。吾已是叨扰许久,亦是说了许多,余下的,嫂嫂您自己拿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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