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 第179章
她看向意晚的眼睛里又多带了一份无奈和心疼。
“可惜,当年我没能在更早的时候请求太后娘娘为你挑选夫婿。皇上率先将你许给了永瑆。这是额娘对不住你。意晚,你的婚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你的人生和永瑆绑定在了一起,你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绝望的话,却要由我亲口提醒你。”
第121章 挫折
意晚的话提醒了纯懿, 她的确该是考虑往后的余生要怎样度过了。
她并不认为过去的自己,人生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傅恒和子女的身上。在将近三十年的婚姻生活里,她足够保持独立了, 甚至一度都没有对富察家产生任何亲近的归属感与荣辱观。
但她的确以傅恒福晋的身份为世人所知。她所做的绝大多数事情,也是为了支撑起这个身份的体面与天然要求。
“你应该要找到自己想要努力从事的事业。”美岱积累着了足够漫长的孀居经验,因此她现在能给美霖和纯懿这两个在大半年时间里,先后经历丈夫病逝遭遇的妹妹一点儿人生启发,“这会让你们从伤痛中尽快走出来。”
——尽管美岱怀疑,美霖可能并没有那么多难以克服的哀痛。从各个角度来说, 弘庆与美霖都不能被称为是和睦佳偶。
美岱继续拿自己举例子:“比如说我, 我这些年空余的事情一直在做历朝历代遗失的古曲乐谱的修复工作。”
“我们叶赫那拉家有那么多的古籍藏书,其中有体量很大的一部分都是礼乐声曲相关的记载文献。我甚至可以说, 全天下除去皇宫里的藏书量我不清楚之外, 别的地方应该不会有比这更详实的资料库。”
“从这其中, 可以得到很多的古曲谱线索。恢复重编时也能提供坚实可靠的凭证。我是做得不亦乐乎,好几次都干脆留宿在从前的宅子里。”
美岱以此勉励两位妹妹:“你们也应该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
她笑眯眯地看向纯懿:“我是不担心纯懿,你自幼就主意多,想来轻易就能找到那些你愿意投放热情的事业去实践。但美霖呢,我倒一时半会儿想象不到你会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美霖倒是脾气好, 一点儿也不介意长姐这么看轻她。
“大不了到时候就跟着纯懿, 她做什么事业, 我就给她打下手。纯懿,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她甚至还有心情能够开玩笑。
纯懿答应得也快:“好啊, 那就一言为定了。不要等到我缺人手的时候,姐姐又推托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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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在圆明园召见了纯懿。
“大家如今都连番劝慰我, 像是生怕我从情绪里走不出来似的。”纯懿气色和谐,甚至还能半开玩笑地与舒妃说起这些话, 她扬起眉眼注视着舒妃,“娘娘也是一样,待在圆明园里也不忘了惦记着我。”
舒妃稍微缓了缓心神。纯懿如今的状态,比舒妃原本预期得要好得多。
有些话,她也敢大着胆子说出口。
“是你与傅恒大人这些年感情相合,都说情深的夫妇难以经受生死的离别,另一方留在世上的,不定是什么好事情,往后的日子恐怕都是钝刀割肉的折磨。”
纯懿无奈地笑着,眼睛里的确有些疲惫。
“你们说得都对。我的确过得不算好。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人不能将自己困束在情感的密网里,那样子会很短寿的。如果我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傅恒,恐怕我自己也不能再撑多久。”
“这些年,傅恒一直都在我身边。我们彼此的习惯,早就统一得如同是一个人那样。我不能轻易地将他从我的生活里排除出去,有的时候,我会在迷惑中忽然醒悟,意识到原来他已经不在很久了。”
“所幸,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记挂。它们或多或少,都将我的注意力稍微转移开一些。让我不必成天到晚都对着空荡荡的卧房与庭院。同样的,我是真的很感谢你们,无论是哪个姐妹,我们都没有在这些年的时间里走得太远。我们各自成家生子,过着不同的人生,但最后当我需要安慰的时候,你们依然离我这么近。”
舒妃摇头,让她不必这么说。
“我们之间,谁又不是互相扶持着走下来的呢?我自己身上那么多的遭遇,如果不是因为有纯懿姐姐你扶持着我,我也不能熬过来。”
舒妃的神情是哀伤的,纯懿的容色却很和缓。她待舒妃,一直都是这样,不舍得说重话,不舍得露出负面的情绪。她知道舒妃其实过得很苦,身在紫禁城为皇妃,后者背负了太多她本不能承受的东西。
“对了,这些天,我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永瑆和意晚的事情——”舒妃努力组织着措辞,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觉得很难以启齿。毕竟永瑆,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可最后也没有脱离开皇帝的影子,至少在对待后院妻妾上,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嫡福晋。
纯懿抿着唇移开了视线,她显然不想和舒妃聊这个话题。
“那都是孩子们的事情。你别多想。意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是我和傅恒对她宠溺太过,以至于这孩子眼睛里都容不下别人了。”
纯懿面对妹妹,当然是说好话,说自家孩子的不是。
可舒妃到底还是觉得理亏。
“永瑆不该那样的。是我没有教好他。”
“怎样?舒妃娘娘说的是怎样?他不该怎样?”纯懿一连三问,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但是舒妃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
舒妃无奈地注视着纯懿,眼底涌动的悲戚让人看了心疼。
纯懿更加放缓了语气:“意晚和永瑆没有别的出路。他们只能做一世的夫妻。如果他们不能缓和关系,那么只能彼此都深陷于这段婚姻的痛苦。这样没有任何的意思,折磨到两个人都懈怠了热情与活力,变成死气沉沉的躯壳——”
“不幸的婚姻就是有杀死人的能力。无论是为了我自己的女儿,还是为了你所珍视过的养子,我都不希望他们迎来这样的结尾。”
“姐姐的意思是?”舒妃觉得眼前有那么一丝坚实的光亮。她相信,没有什么难题是纯懿不能解决的,她总是这样盲目地对纯懿投注信任。从小到大,她都认为纯懿是无所不能的。
“我会找机会和永瑆谈谈。我想,对意晚来说,事情也远远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自己的孩子,我很了解她。她的心肠很软,也一直都渴望能有美满的爱情与婚姻。她是理想主义者,所以注定会在残酷的现实下到处碰壁,头破血流。”
“永瑆的出身与性情,注定了他并不是最适合意晚的那一个。但现在,他们已经被绑定在一起,无法再分开了。我们只能积极地寻找破局之道。”
舒妃点头:“那就照姐姐说的办。”
纯懿说好。她看着舒妃,最后还是将那个不体面的问题说出了口:“永瑆已经不太可能成为皇帝心仪的储君人选了,是吗?”
舒妃一愣,随即回应道:“后宫不得干政,我从来不去打探这样的事情。”
纯懿应声,也不为难舒妃,她只劝慰对方不用多想她的这些话。
“永瑆自己应该也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这个孩子很聪明,我一眼就看得出。他知道怎样能讨好皇帝,但他后来几年就没有再那么做了。这样也挺好的。我稍微都看他有那么一点儿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