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盯了她一眼,林俪心中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民女自然是真心为婕妤娘娘庆贺,无论娘娘更喜欢哪一件,民女都是高兴的。”
“朕知道,丞相的女儿自幼乖巧懂事,朕倒是也好奇了,让朕看看你的贺礼吧。”存了几分为丞相府挽回面子的心思,程定淡笑着说道。
脸上立马闪现出一抹欣喜,就算是南婕妤因为什么旧情谊喜欢陆蒺藜的贺礼,可若是圣上能看出她送的绣作的精妙之处,说不定也能得偿所愿。这般想着,林俪转头冲丫鬟看了一眼。
随着丫鬟的动作,刚才那一幅精妙绝伦的绣作,再一次被展开。
程定原本微笑着的脸,却在看到那绣作的瞬间板了起来,绷直身子站定,眼睛细细眯起。甚至在他的耳边再一次响起了宁思远方才离去前说的话。
“按理说,这次的蝗灾程度不应该导致这样大的影响。况且当地的州府,似乎和京中的一些大人也都有联系”
心头本已被压下去的愤怒却在这一刻全然爆发,程定一拍桌子,怒喝一声:“大胆!”
猛然瞪大了眼睛,林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身后的丫鬟拉了她一把,她才扑通一声跪下,茫然地睁大眼睛。
“好啊,你们丞相府还真是好样的,朕给你们的荣华还不够多吗?”程定怒从火气,不管不顾地指着林俪怒骂,“林丞相多少次贪污受贿,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们的手都敢伸到朕这里来了?”
“陛下息怒,父亲,父亲他绝不会贪污受贿的!”脸色苍白一片,林俪对着这一声怒骂,更加茫然而急切地辩驳。
安静地看着她,陆蒺藜的眼睛不辨悲喜。费心几日的完美布局,现在终于要落幕了。目光移到了林俪慌乱的脸上,陆蒺藜的心中却并没有丝毫松快,仿若还有一颗石头,压得她不肯松气。
“你的父亲不会?”冷笑了好几声,程定将那绣作拿了过来,转头看向南婕妤,“爱妃,你可曾见过这般精美的绣作?”
沉默了片刻,南婕妤忽得一下笑开,单纯又无辜,“当然没有了,可这也只是林小姐为了臣妾的生辰送礼,应当不能随意猜测说丞相大人贪污受贿吧?”
“爱妃这样的好心肠,竟然被你这种小人利用!”
更加生气地将那绣作扔在了地上,程定对南婕妤解释,“这是出自朕在河内所设的文绣院,专司皇家绣品。近些年来,河内屡屡受灾,文绣院的贡品也只够一些重要朝服的使用。可是现在啊,你看看,她竟然能拿出这样一幅来,又是在河内的流民都逃难到了京城的时候!”
“啊!”故作吃惊地用手捂住嘴,南婕妤娇弱地后退半步,“竟然是这样,可是今年河内都贫困成了那个样子,陛下都为蝗灾和流民的事情烦恼,丞相府竟然还能有河内贡品,还要送给臣妾,你是存何居心?”
惊恐被推到了顶峰,林俪跪行着往前,口无遮林地辩驳,“陛下,娘娘不是的!这绣作是早些年父亲给我的,绝不是今年闹蝗灾的时候,而且这些定然不是父亲贪污来的贡品啊!”
林丞相要倒台了。在她出口说出这些话的瞬间,陆蒺藜心中的这个判断就落了地,缓缓闭上眼睛,她的口中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可这声叹息,还是被林俪抓住,她急不可耐地抓住陆蒺藜,心中的一切困惑都被解开。“陛下,娘娘,都是她,都是陆蒺藜在害我们!”
第53章 查封
任由林俪抓着自己的袖子,陆蒺藜垂下眼眸,不为所动。
“简直是荒唐,你现在还想拉陆家下水,是以为朕痴傻不成!”头不知不觉又有些疼了,程定更加烦躁,林俪连同那副绣作也是愈发不顺眼,“你自己都口口声声说,这是你父亲早几年给你的,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民,民女。”被吓得骤然一抖,林俪不觉松开了陆蒺藜,脸色更是苍白得不像话。
“你说是她害你们,你怎么不说是朕害你们,是朕故意要来看你们的贺礼,是朕故意说这是贡品!”不耐烦地敲着桌子,程定发出阵阵冷笑。
是啊,这不应该是陆蒺藜故意的,可是父亲,那个从小教导她的父亲,又怎能做出贪污受贿,甚至抢占贡品的事?心中多年来的信念骤然崩塌,林俪徒劳地摇着头,想要抗拒这事实。
“皇上息怒,不要因为这些,气坏了身子。”掐准了时机,南婕妤这个时候才柔顺地凑上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程定的胸膛。
“兴许,林小姐说的都是对的,这些都是早些年的事了。更何况,也可能是下面的那些人搞错了,毕竟这可是贡品,丞相又不会不认得,他怎么贪污也不敢拿贡品啊,不然存的可是什么心思了?”
南婕妤的嗓音,柔和又温情,似是真的在宽慰着程定,并为丞相开脱。可是一直垂腰的李公公,此时却迅速扫了一眼皇帝的表情,果不其然是一片阴狠。南婕妤可真是问了个好问题,状似不经意间,却挑起了程定最敏感的神经。
是啊,私藏贡品,存的可是什么心思?眼睛重新细细眯起,这个时候,程定却反而冷静了下来。良久的沉默之后,程定缓缓开口:“李公公。”
“老奴在。”弓着腰,李公公快步上前。
“着令禁卫军,即刻查封丞相府,宣丞相以及吏部、户部、刑部三位尚书觐见。”推开南婕妤,程定负手站起身,目光掠过南婕妤姣好的面容,“爱妃,今日的生辰,朕还是无法陪你了。”
忙端正跪下,南婕妤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心,“陛下能来,已经是臣妾莫大的恩宠了,区区生辰,自然不能耽误陛下的大事。只是陛下,切勿再动怒,望陛下爱重自己的龙体,就是臣妾最大的心愿了。”
耐着性子扶了她起来,程定拍拍她的手,“朕会记得爱妃的叮嘱。”
松开南婕妤,程定威严的目光略过了殿中跪着的一众人等,转头看向李公公。“你在这里收拾一下,马上回重英殿复命。”
“是。”
“恭送陛下。”
随着程定的离去,凝霜殿的气氛似是突然放松了,却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僵立在原处,刚才的事情还不断让她们觉得后怕。
除了李公公,他小心地将林俪送的绣作收好,又走到她身边,“林小姐,跟咱家走吧。”
“不,放开我,娘娘……”话都没有说完,她就被几个公公一同拉了出去,只留下足以让人心颤的哀号声。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李公公往前冲南婕妤拜了拜,“娘娘,咱家就回陛下那里复命去了。”
“公公请便。”客气颔首,南婕妤说道。
直起了身子,李公公冰凉的目光从南婕妤脸上又绕到了陆蒺藜脸上,最终还是转头离去。
而这一场宫宴,被这样一打断,是谁都没了兴致。勉强又留着众位小姐们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南婕妤才借口自己累了,放她们全部离开。
“采菊,我有些累。”等殿中空无一人了,紧绷的身体才跌了下来,南婕妤靠在桌子上,从自己怀中拿出陆蒺藜送来的绣品。
跪在南婕妤身后,采菊帮她揉着肩膀,“奴婢是娘娘从宫外带来的,奴婢不知道娘娘都要做些什么,可今日的事情,一定很凶险吧?”
缓缓摇头,南婕妤把那绣作在桌面上展开,目光忧伤,手指贪婪地摩挲着上面绣的小桥。“今日我不是为了给陆蒺藜面子,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上面绣的,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娘娘,要奴婢找人把它装裱起来吗?”
重新将它收好,南婕妤却随手递给她。“不,你帮我收好就行,切记,从此后就不要再让人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