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冰凉彻骨,陆蒺藜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响来,可听到那清清楚楚的“军防图”三个字后,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
屋里的另一个男声老辣沉稳,语气就像是在市场交易一样随意,“郡主这话就不对了,从来的道理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哪有我先把东西给你的道理?”
“真是笑话,我们答应你的钱财,还能再贪回去不成?一拿到图,我就派人给你送来。”萧明熹似乎有些急躁,语气暗含逼迫。
可那林丞相也不退让,“郡主何必急,我答应的军防图也不会赖账啊。你大可定个时间地点,到时候我给图你给钱,我们两清不好吗?再说了,今日这么多来参加宴会的人,也不适合交易啊。”
似乎沉默了许久,才又重新响起萧明熹的声音。“好,我定好后会派人来告知你。”
只听完这一句,便再没有响动,陆蒺藜愣了片刻,暗叫一声不好,转身便迅速往远处逃去。可在片刻之间,又能跑走多远?
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带着陆蒺藜的心跳也加快几分。
瞬间管理好表情,陆蒺藜在一棵树前站定,仰着头喊:“鸟儿,你在哪里啊?”
“你在做什么,为何在这里?”萧明熹也没想到不远处有人,登时快步过来,抓住了陆蒺藜的手腕。
“疼,郡主你轻点啊!”夸张地做出一个想哭的表情,陆蒺藜可怜兮兮地求饶,“我错了郡主,我不该去逗弄你的灵鸟。可是我也没想到它就这么飞走了啊,我已经在找了,您就饶了我吧。”
她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萧明熹显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捏着她的手更加用力,“老实交代,你何时过来的,都听到了什么!”
眼泪都憋了回来,陆蒺藜几番也没有挣开手腕,“我就是刚来的啊,听到什么?灵鸟叫的声音吗?我真的没听见呀,要是听见我早抓住它了!”
“你当真只是来抓鸟的?”狐疑地眯起眼睛,萧明熹这才稍微松开些力气。
可还没等她回话,树后面又走出另一个人。罗止行讶然地挑起眉,“陆小姐还没有找到鸟吗?郡主,您又是何时过来的?”
骤然松开了陆蒺藜,萧明熹此时竟然避开了罗止行的视线,“原来陆小姐真是来抓鸟的啊,好端端来了这里,还让我奇怪呢。”
“我一路看着陆小姐到这里,虽说这里偏僻些,但也确实像是鸟会来的地方。”目光掠过陆蒺藜红肿的手腕,罗止行不经意地站在她身前,形成回护之态,“只是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闪躲不定地退后半步,萧明熹摸着耳垂转头,“本郡主玩不惯你们的宴会,出来闲逛,不知不觉到这的。”
话音刚定,几位匆忙闯入的丫鬟,恰好冲淡了空气中的诡异。“见过国公、郡主、陆小姐,丢失的灵鸟找到了,郡主和陆小姐放心吧。”
没想到是真的丢了鸟,萧明熹此时是完全相信了陆蒺藜找鸟的说法,对那丫鬟们点头,示意她们先回去,才略带愧疚地看向陆蒺藜。“方才是我有些冲动,冒犯之处,对不住了。”
“这有什么,没关……”陆蒺藜嬉笑着摆手,正打算借机套个近乎,却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截走话音。
“你确实过分,不问青红皂白就冲过来,倘若她说得慢些,是不是连胳膊都会被你卸了?”罗止行知晓萧明熹有武功,语气很是有些重。
这人今天真是抽风了,陆蒺藜笑容有些挂不住,眼睁睁看着萧明熹也黑了脸。
“本郡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倒是国公你,你们俩什么关系啊?从她一来开始,你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如今出来找个鸟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见萧明熹投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成方才的愧疚,变得有些憎恶,陆蒺藜简直是欲哭无泪,“我们没……”
“我们二人一见钟情!”
罗止行斩钉截铁的话语,简直是耳朵能听到的掷地有声,硬邦邦地横在了他们几人中间。除了他自己,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好,真是好的很,一见钟情啊。”点几下头,萧明熹如同嘲笑自己心意般勾起红唇。枉她还自顾自盼着重逢,另一个人却连新欢都有了。狠狠瞪他们二人一眼,萧明熹转头便快步跑开。
“郡主,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啊!”没有叫住人,陆蒺藜哭丧着脸看向罗止行,“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
谁知罗止行倒是理直气壮的,“陆小姐当初借着在下挡婚约,如今在下也遵循你的方法,避开些不必要的情谊,难道在下有错了?”
被噎地完全说不出来,陆蒺藜好不容易才咬牙憋出一脸笑,“是,扯平了。你没错!”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该说另一件事了。”她让了步,罗止行却面色更加沉重几分,“你到底有没有找鸟,你自己再清楚不过。长均耳力极好,我们也听到了那房中的对话。方才你被抓时的说法,让我本想夸你,如今变聪明,懂得预留退路了。”
在他出口帮自己的时候,陆蒺藜就料到了他会质问自己,垂着头,她竟还有兴趣打岔。“那你怎么不夸?”
“因为你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让自己置身于这件事情之中!”厉声说出这句话,看到陆蒺藜低垂的脑袋时,罗止行又不觉放缓声音,“陆蒺藜,无论郡主和丞相有什么交易,都不是你能参与的,懂吗?”
她又何尝想参与进这些恶心的事情中?轻笑几声,陆蒺藜乖巧地仰头看他,“好,我知道了。”
她是在敷衍自己。只是看着陆蒺藜的眼睛,罗止行就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念头,靠近她一步,罗止行还想再劝。
“荆国公,鸟也找到了,我们再不回去会惹人闲话的。”在他开口之前,陆蒺藜抢先一步转身。整个人气质似乎变得冷硬几分,与罗止行隔开了距离。
她也能怕惹闲话?罗止行嗤笑一声,却是强硬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说的是,那就回去吧。”眼下陆蒺藜情绪抗拒,左右还有时间,自己再想办法劝她就是了。这般想着,罗止行不由加快脚步,手却再没松开。
没想到罗止行会这样牵着自己,陆蒺藜颇有些意外,可也乖巧地由着他,直到重回宴厅看到了那两个身形相偎的人,才目瞪口呆地挣开他跑过去。“你们来为何会一起回来?”
第20章 夸父
看到陆蒺藜的瞬间,本一副柔弱姿态的林俪就激动起来,手指直指向她的鼻子,“陆蒺藜,一定是你干的,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吃,一定是你的那杯茶害我的。”
她的衣服没湿没换,看来是没有靠近小湖,那她到底是怎么和宁思远又遇上的?陆蒺藜眼眶发红,顾不得任何人的目光,“那你们是怎么相遇的?快说!”
“还不都是你害得我……我腿都蹲麻了,下楼梯时一脚踩空,幸亏宁公子路过,这才救下了我!”没想到陆蒺藜还敢跟自己大声说话,林俪也是动了真怒。
可陆蒺藜压根都没管她,凑近宁思远追问:“那你呢,你不好好在这里做你的诗词,出去做什么?”
“陆蒺藜,你是在质问我吗?”方才和林俪一路走来,宁思远也动心于她的才识。再加上刚回来就看到陆蒺藜与罗止行相携而来,还言语不敬地质问他,惹得宁思远亦是十分恼火,“你又和国公离去是做什么?我见你不在特意去寻,竟还没找到你,你又去哪里了?”
被他说得一愣,陆蒺藜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看到那两人之间已经熟悉起来的氛围后,脸色白的不像话,口中是没人听得懂的呢喃,“原来是我,都是因为我害的。我想要去阻止,没想到成了促成,你们还是结交了。哈哈,荒谬,真是荒谬啊!”
三人毫不掩饰的争吵,夺走了全部人的目光。不欲面对众人的嘲讽,宁思远柔声扶着林俪往前,“林小姐,我先扶你进去坐好吧。”
“那就多谢宁公子了,我可是急着想看看你的佳作。”陆蒺藜难看的脸色,让林俪的心中有了一种阴暗的舒适,她愈发娇弱地靠近宁思远一些,任由他搀扶着往前。
而只有那状若疯癫的陆蒺藜,依旧站在所有人的耻笑中,没了顾忌的人们还愈发放肆,对着她指指点点。青荇看不下去,忙拉着陆蒺藜去一旁坐好,“小姐,我们也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