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亮身死的消息传到县衙后院时,赵晋正在与苏芷点数从刘宅收缴回来的金块。
“质地和成色都与上次于镇山的一模一样,可见却是他们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收敛到的,只是却不知道是以何种手段!”
“大人不必着急,昨日我瞧着那刘义亮有些松散之意,再忍耐个几日,他恐怕就要受不了,到时候再配合夫人的神勇,他肯定就有啥说啥了!”云树很自信。
不得不说,他们家大人办案可真是不走寻常路。
这一旦认定了谁人有罪,可不管暂时有没有确凿的证据,先将人抓了再说,还用那人犯罪的手段反过来对付他,啧啧,他在旁边听到他狂喊时,听着都觉得疼!
恰在这个时候,大牢里的人却上来说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赵晋刹时看向云树。不是跟他们交代过要留他一条性命的吗?
云树听得一脸蒙:“不知道,我去看看!”他记得他是交代过的,不会是那些人搞得太过分了,把人家弄得受不住自杀了吧?
赵晋为了方便苏芷看尸体,直接让人把刘义亮招了上来。
苏芷看着地上蜷成一团,被折腾得有些惨的刘义亮,并没有伸手去触他,而是看着他明显不对的脸色,蹲下仔细看了看得出结论:“是中毒而死!”
得她提醒,云树直接在他身上翻看起来,很快便找到了一支一寸长的铁针,针上漆黑一团,显见是积毒甚深。
“是被人用这针毒死的!”
“杀人灭口,他的身后竟然也有人!”赵晋越发觉得这件案子背后不简单。
之前搜查了刘义亮那么久却一无所获,不得不说,他犯罪的手段一流,隐藏证据,清除痕迹的反侦察手段更是高明。
要不是由专业人员云柏和云树出马,恐怕连那些金块也搜查不到,更别说寻到跟娈童有关的任何信息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被他背后那些人弄死了。
如今这个没有线索的案子好似一下子便进入了瓶颈。
面对着铺陈在地的尸体,赵晋的心有些沉重。
苏芷心里也不好受:“时间一天天过去,百姓们都知道最近又发生了案子,咱们学堂里的学生是越来越少了,就连那几个家贫的都接回去了只剩下了五个家远,家中父母或是身体不好,或是干脆没有亲人的人还留守在学堂里,杜二白都来抱怨过好几回了。”
还好几次跑到前院来打探案情的进展,以便督促他们赶紧破案,不然他们肯定是不敢轻易让孩子出门了。
赵晋道:“人是死在大牢里的,那里人多口杂,消息肯定瞒不住的了,先将此案通报下去,通知他的家人,该收尸收尸,该查探的继续查探。
尽管案子查起来并不容易,甚至连主谋都没了,但并没有人说要放弃,也没有就此结案,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案子在刘义亮这里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如今他们要追查的是他们后面隐藏的东西。
只是最重要的线索断掉,查探此案便停滞了。
近日来赵晋一直绷着神经,甚至亲自出去查探过好几回,但并没有因此发现新的线索。
苏芷看到他这样也跟着着急。
回忆了一圈刘义亮的家人,提醒道:“相公,刘义亮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看刘太太似乎还不错,何不从她那里试着入手呢?”
一个人在外面伪装得再好,也不可能躲过与他经年累月相处的妻子。
一开始,赵晋不是没有想到过她的,但是找了几个人去例行问话,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如此才放弃了。
见他为难,苏芷主动请缨:“我去吧!”
赵晋手底下的衙役和护卫都是男的,跟女子交流自然不畅,而且刘太太那人又过于聪明,此时抓了他男人,她心情肯定不好,定然不好对付!
翌日,天气有些阴沉沉的,苏芷一番乔装打扮后只带了青园和青离出门。
到达刘家的宅子时,被告知他们家太太正在给刘义亮办丧事,不得空。
苏芷眼眸暗了暗,这刘太太哪里是没有空,不过是不想见到她罢了!
也许在她眼中,那刘义亮就是赵晋给害成那样的。
抱着那样的想法她怎么可能还能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跟苏芷论交情?
“那我去送送刘县丞!”
凭心来讲,苏芷不愿意去送这样一个人丧尽天良的人渣,但死者为大,一个人既然身死,又是那样惨烈的死法,一切生前事便就都算随着烟云而逝了。
伸手不打笑面人,刘太太倒还没有失去理智,于是苏芷在刘义亮的灵堂里看到了她。
这里布置只有黑白色,黑的棺木,白的灵纸,一片素淡。
但里面的气氛却很是激烈。
有剧烈的争吵声响起:“哼,你少来骗人了,刘义亮是你男人,他在做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说想要包庇他,我警告你马上把我孙女给我放出来,不然我就带着族人砸了你们这刘宅!”
“我没有,十三叔,你家小孙女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刘太太抹着眼泪,心肝断如竹节,趴在地上哭得身子发抖。
可那些人却根本不放过她,搅着她要补偿,要她偿命。
“刘太太!”苏芷到达后,正好发生了这一幕,她有些不定的心反而一定。
双眸炯炯有神地扫过缠着她的众人,大家都是场面人,都见过苏芷,认出了她的都上前来行礼。
苏芷朝他们点点头,虽然他们此时看着很凶悍,可说到底,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丢失了自己孩子的可怜人罢了。
责备的话说不出口,苏芷只是招呼他们先下去。
“我跟刘太太聊几句,诸位放心,大人一直都在查探此案,不查清楚,绝不会放手!”
说白了这群找麻烦的人之所以在刘义亮死后立刻冲到刘宅来找刘太太的原因就是知道刘义亮这个所谓的主谋死了,生怕赵晋会像其他官员那样随便丢下案子,便都一起约着来刘宅堵她。
“既然夫人这么说,我们自当听从!”苏芷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事,尽管有人不服,可也架不住大部分人对她的信服。
人群散去,苏芷由一个在刘宅本来不受欢迎的人变成了他们家当家主母的暂时庇护者,立刻获得了小丫环们的热情招待,茶水果点都上来了。
苏芷却没有心情看那些,只瞧向跪在一旁垂泪的刘太太。
唤了她一声,她缓缓抬起头来,那脸上的皱纹和额上的抬头纹,像是瞬间便老了十岁。
想到她以往的利索和干脆,苏芷微微有些不忍心。
虽然刘义亮为人太过可恶,但刘太太其实并不讨厌。
如今刘义亮犯的罪行却让她来承受,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
所以她刚刚才会喝止那些寻刘太太麻烦的人。
“冤有头债有主,刘太太委屈了!”她轻声道。
“赵夫人……”刘太太眼中泛着泪花。
在此之前,她恨赵晋,恨县衙的人,都是他们抓了她的男人,还害他死在大牢里。
但听了百姓们的言论,她也恨刘义亮,恨他不自爱,竟然为了一己之私那样残害那些幼稚的孩童,实在可恶至极。
情感和理智这么多天一直在她心里打架,直到刚刚被苏芷护着的时候,她的理智终于打赢了。
她欠身行礼,哽咽着道:“赵夫人……”
该道谢吗?似乎不该,可是又该怪她吗?
也不该!
她复杂的情绪都出现在脸上。
苏芷倒没有逼迫她表态,只是淡淡地道:“我相信此案与你无关,这是我刚刚会帮你的原因!”
不等刘太太说话,她又道:“大人说了,他不会放走任何一个犯罪之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
“我……可是你们根本就没有确定他的罪行,你们没有证据就抓人,还将他折磨死在狱中……”
刘太太理智告诉她不要闹腾,那是刘义亮自找的,他活该,但夫妻几十年,两人间深厚的感情还是让她无法自抑地责怪苏芷。
苏芷轻笑:“你以为他是被大人折磨而死的吗?”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苏芷知道赵晋不会跟她一个妇人说这么多,但她不同,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一个女子的报复心,她有时候往往比一个男人的报复心更强烈。
她将刘义亮之死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尤其提到了他之所以会做那些恶事,甚至是家中金块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他自己所为。
“他背后有主子,那人操纵着他做下一切恶事,还大肆敛财,可一旦看到他事败,成了废子之后,为了不将他们带出来,便又起了杀人灭口的心!”
“啊……啊……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那么傻的!”在刘太太看来,刘义亮虽然为人不聪明,但是也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呀。
“至于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此事还有待调查,不过他的死,那些人却是主谋,虽然我家大人有原因,但你再想想那些惨死在他们手中的无辜的孩童,你试着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是你的孩子,是你亲戚朋友的孩子,你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跟刚刚那群前来找麻烦的人一般,找她算帐了。
“可……可是,我不相信!”
“你相信不相信,事实就是事实!”苏芷抓住她即将崩溃的点,突然充满诱惑的道:“刘义亮没了,可你还在,你的孩子也还在,你们完全能够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没有必要把余生消耗在他身上,想想你的长女已经成亲,你的幼女还小……”
“难怪,难怪我们生了一屋子的女儿,原因这就是报应,报应呀!”刘太太突然捂住脸,呜呜地哭出声来。
“我不知道他将人藏在哪里,但是……但是我们家在观音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很大的田庄,那是我嫁过来之后置办的,登记在我在闺中的名字下,无人知晓!”
“好好休息!”苏芷心神一动,拍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去。
而自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刘太太想到那田庄,仿佛窥探到了什么,心神一紧,知道这一次恐怕刘义亮便是死了,那罪名都洗不脱了!
“太太,你可还好?”
“我好,很好,好得很,死了的人怎么着都行,咱们活着的人可得好好儿活!”想通不容易,何必又去钻那牛角尖呢?
有了刘太太的配合,苏芷轻易获得想要的东西,立刻上报给赵晋,派人前去一查,果然让他查出了之前一直想要找的东西。
那里有一排长长的低矮的房间,里面关着很多曾经受过刘义亮摧残的孩子。
赵晋以雷霆手段,将其围剿清理,救出了所有的孩子,该安顿的安顿,该送回家的送回家。
“都是男孩儿,果然跟前一个观山寺的窝点不同,看来这就是两个完全分割开的案子。”林主簿跟着一块儿去处理过案子,又在负责整理此案的文档,桩桩件件真是看得他的心都慌了乱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刘义亮这样的大邪大恶之人,也根本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令人可怕的作为,真是令人窒息!
苏芷在旁边听到,想到刘义亮死时的惨状还有他手上那支及时被她取出来的铁针,再比对赵晋当初受伤的左臂,心情依旧沉重:
“恐怕此事还远远没有完!”观山寺的住持逃跑,他们寺庙中孩子的来源也没有弄清楚……
“后面还有很多的事要忙,这段时日谁也不能放松!”赵晋毅然将此案交给了云柏和林主簿一起负责。
他还得负责堤坝修建,还有刘义亮留下的那些不义之财的处置。
半个月后,赵晋将撸清始末的案子的细节末枝以公告的方式公布出去。
梓州百姓围在公告栏前,得知他们的县太爷竟然在短短的三个月之间连连破获两起与拐卖虐待孩童有关的案子时,顿时激动了。
“我失踪了两年的孩子找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们再也不用人心惶惶地担心有人抢我们的孩子了!”
“大人英明,在世包公!”百姓们发自内心地激动和拥护赵晋。
而因为案子的完全告破,苏芷又开始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学堂里,开始为招生而做努力。
苏芷眼看着凄凉的学堂,心下不忍,用自己的私房银子往里头投了一百两,用作改善学生们的伙食和笔墨纸砚。
而恰在此时,李家居然带头将自己家的小儿子送到了学堂里。
如此过了几日,确定安全的家长们再次送起了孩子入读学堂,这般越来越多,此前一直为生源而发愁的县衙学堂一下就满圆了。
杜二白于是又在为每天都赶过来报名却已经没有名额的事情烦恼。
有教无类,来者不拒这是他的本心。
苏芷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当初她办学就是奔着想要为梓州百姓做些实事,让他们能够深切地感受到教化。
可是此时人来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条件教授人家……
她苦恼着索性便往学堂去一趟,看看怎么样才能做一些调整和改变,能够让受教育的人更多!
刚走过转角的门廊,便听到了抄手游廊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叫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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