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乳交融,鹰击长空,蝴蝶恋花,鱼戏莲叶也不过如此了!
床前灯架上的烛火足足点了一夜,烛光的剪影中,有两道人影一直不停地晃动着,似乎要穷尽全身的力气,要补足分别的日子以来所有欠下的功课。
清晨,朝阳缓缓拨开浓雾,慢慢撑着懒腰爬上山头,释放出独属于冬日暖阳的光芒。
“相公?”苏芷眼皮子很重,有些微的睁不开,便伸手在床榻上轻轻地扫了扫。
空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人?
她惊得连忙撑开疲惫的双眼,瞧向身旁。
“赵晋!赵晋!”
难道又是一场梦吗,还是一场难以名状的春·梦!
想到昨夜里那人与她的抵死缠·绵,她将自己交出去时的感觉那样的生动那样的熟悉,那样的充实……
怎么会是假的?
她的失落无法言表,好像回到小时候,自己盼望了许久的东西,刚刚才得到手,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便又消失不见了。
她心酸,她忧郁,她痛苦,她难受!
“娘子怎么呢?”隔间里有人正擦着汗走进来。
他穿着家常的半旧衫子,头上汗意涔涔,似是正晨练 了回来。
“赵晋!”苏芷睁大双眸,坐直身子,抱着膝盖,眼眶一热,泪水便涌了出来,毫无预兆地浇了自己一脸。
“娘子怎么呢,这是怎么呢,怎么哭了呢?”赵晋慌得连忙扔掉擦汗的帕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从侧面连着她的膝盖抱住。
苏芷不理睬他。
他吓到她了,她以为那仍然是一场梦,梦里他要够了,便又走了!
原来不是,真好!
“是不是做噩梦了,昨日是我没用,害得你担惊受怕!”
苏芷依然不理睬他,她只是俯在他的肩头,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赵晋还在继续说着:“昨日摄政王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他的盟友康夫人刺伤,放过了你,我们正好冲杀进城……”
苏芷一听摄政王,眼神紧了紧,推开赵晋一脸紧张地道:“摄政王他怎么呢?那他有没有受伤?”
见她还这么关心朱锦睿,赵晋心头一滞,看来在他不在的时候,摄政王的工作可没少做,他一回来就听养伤的青离说过了,摄政王简直把追求一个女子的事情做遍了。
送糕点,送餐食,送布匹,送珠宝,送衣服,就只差掏出心窝子当场送给她了。
但在城墙上他突然反水与康夫人战在一起,也算是为她献出了真心!
她的娘子怎么就如此招人爱呢?
他心里酸酸的,可又抑制不住心疼她。
“他没事,皇上吃了你的解药病已经好全了,眼下已经临朝亲政,亲自下令将摄政王关至大理寺,听候发落。”
“这是失败了?”苏芷还有些蒙。
她还在想着她在昏倒之前朱锦睿给她的那个眼神。
结合赵晋所说的,她明白了,那个人应该已经换成了顾衡,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清醒了,然后救下了她!
“那他现在在哪里?”苏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他被康夫人的儿子刺伤,现下以谋逆之罪被关在大理寺!”
自家娘子对于摄政王有着微妙的关心,赵晋的心里并不好受。
苏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
赵晋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娘子,他伤害过你,你可知道?”
竟然将她吊在城楼之上,实在是可恶,为什么还要去看他?难道他给他们带来的伤害还不够吗?
苏芷唇色惨白,微微颤动了一下,鼻翼间微微扩张,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青离的传话声:“夫人、大人,大国师到了!”
苏芷倏地睁大眼睛,记忆中那个顶着一头银白丝却有着年轻容颜的男人撞入记忆中。
“有请!”尽管赵晋心里打着鼓,但作为大明人,他与其他人一样对于那个活在传话中的大国师充满着敬意。
上厅中,袁曲靖依然穿着那一身灰色道袍,灰的布被磨得发白了,一头雪白的发披散在脑后,极其显眼。
“你们来了!”他听到动静转过身去。
入眼便看到了苏芷一脸苍白的依偎在赵晋怀中,眼神清亮,精神不佳。
各自见过礼后,按主次安坐。
袁曲靖突然拱手:“贫僧此来是想要给朱家小子求个情!”
“大国师高义,有所吩咐,莫敢不从,只是不巧了,摄政王的事我已然全数移交给皇上了,该怎么处置,一切得听皇上的!”赵晋不动声色地甩锅。
袁曲靖听得出他的推诿之意,不过细想想,这也是真的,赵晋再得皇帝信任,也只是他的大臣,朱锦睿与皇帝才是一家人,有所矛盾,自然也是要关起门来慢慢地理论,赵晋一介外人的确不好插手!
“贫僧不大想见他,你们与贫僧传个话,贫僧手里有他想要的一个匣子,他若放了他,贫僧便给了他,自此,他坐他的皇位,贫僧自当归隐,朱老二也自当流落!”
他的态度很明确,他就是要人,连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
“知晓了,大国师放心,我即刻入宫!”赵晋听懂了他所说的那个匣子的事。
他也是才刚知道没多久的。
原来傅青渊以前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那八把金钥匙其实就只是一个匣子的钥匙,但知道归知道,可是谁都没有见过那个匣子,不知道长得什么样,赵晋甚至想,要是将那匣子跟别的长相类似的东西放在一起,大概也不会轻易被人认出来。
而且除了皇帝以外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只从他紧张的态度上可知道那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
所以赵晋也十分干脆地应了,说着便起身道一声失陪,他要立刻入宫去!
留下苏芷招呼袁曲靖。
“近来可安好?”等到赵晋一走,袁曲靖便换了一副面孔,两种模式的切换,就好像戴着面罩一样自如。
“嗯,多谢大国师牵挂,不好也不坏!”苏芷摊手。
她一身的伤,虽然都不大,但是却也足够让她在这个目前唯一的同乡人面前自怜一会儿了!
“伤害你,不是他的本意!”袁曲靖居然会替朱锦睿说话。苏芷挑了挑眉头,没接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不知道目前被关在大理寺的那个人是朱锦睿还是顾衡!
“他回来过是不是?”袁曲靖却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苏芷有些迷蒙。
她刚刚的表情根本没有注入一丝感情。
“我见过他了,他让我告诉你,他走了,有可能已经回到你们生活过的地方,有可能哪里都去不了了!”
“不,不,我不相信!”苏芷的情绪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激动起来。
顾衡来过,顾衡走了,顾衡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脑仁都快要被这个消息惊得炸裂了。
“你不信,我理解,当初我也不信,明日你随我去见他!”袁曲靖站起身来,他不想打扰伤心的苏芷。
她那样灵动聪慧的女子,原本就应该没有烦恼,没有痛苦的活着!
赵晋的皇宫之行很顺利,前后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办妥了。
按照约定,袁曲靖果真带上了苏芷。
期间赵晋曾经想过要阻止,但是看到脸泛忧伤的她,终究没能开了这个口。
大明朝采用的是三省六部九寺的传统官署机制。
而大理寺是与刑部等同的机构,但它在地位上却还要比他更高一级。
刑部弄好的案件要发往大理寺卿重审核查,确定完全无误后才会封存档案。
而大理寺除了有这些职务以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但是关押犯过错误的皇族。
朱锦睿并没有被关在大牢里,而是一间单独隔开的小单间。
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应的生活物事也都有。
他可以在里面读书写字,还可以开窗看到窗外打着花苞的腊梅。
“你能来看本王,本王很欣慰!”他面对三个人,却只单独瞧着苏芷说话,仿佛她身旁的两人不存在一般。
“他还在吗?”苏芷的眼睛酸酸的,仿佛随时都酝酿着一汪泪水。
“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知道苏芷关心的不是他,但看到她那样难过的样子,朱锦睿还是忍不住心疼她。
“为什么?”明明朱锦睿已经死了, 顾衡这个外来的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可是他又为什么还会活着了!
“他原本不到时候出来,可为了救你,硬是挤开了我给他下的桎梏,所以心神俱灭,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不……”苏芷眼眶一热,泪水的闸门终于被冲开,滚汤的热泪打在脸颊上,烫得她心神都乱了。
“娘子!”赵晋抱着她,静静地没有说话,由着她哭泣、发泄。
虽然他们所说的他有些听不懂,但是却被他脸上的伤感感染。
沉迷其中,什么话都不想说!
苏芷难过了好一会儿,这边袁曲靖和摄政王却是没有闲着。
“后悔吗?”袁曲靖指了指朱锦睿现下置身的地方。
朱锦睿呲了呲牙,摇摇头。
袁曲靖缓缓笑了:“我很快带你走!”
“好!”朱锦睿对于这个让父皇都对他礼让七分的国师十分信服。
待到三人离开时,朱锦睿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提醒道:“康夫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看她掌控拜月教的手段便可知道,她从来都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赵晋淡淡地答道:“王爷放心,傅指挥使已经赶回来重新统领锦衣卫全城搜捕!”
虽然当时他们都不在城楼之上,没有看到过康夫人发作起来的样子,但是却也知道是她作主吊起苏芷的。
追捕她,抓住她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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