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一铭的话,苏芷挑了挑眉,她看向去传话的天干,难道因为他不是本地人,所以说话带口音以至于让高一铭听差了?
天干连忙抱拳道:“夫人,属下可不是这么说的,属下只是道我家夫人研究疫症整整一晚,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夫人有请!”
天干为人梗直,当着高一铭这个县官的面也不知道要给他一些面子,就直接将他传的话顶了出来。
高一铭顿时有些小小的尴尬,但他倒也光棍,直接摸着鼻子道:“下官听说了赵姑娘的情况,相信夫人这里肯定是研制出了好药来。就算暂时没有办法治愈,但相信很快就会有法治疗的!”
他反应倒是快,不仅把这尴尬境地给化解了去,还顺带着拍了一回苏芷的马屁。
只可惜,苏芷不吃他这一套罢了。
她不仅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首先问的还是有关于他之前在处理的河滩浮尸之事。
高一铭恭谨地答道:“佛鼓镇这边是已经处理妥当,只是再往山里头去,倒确实是有些麻烦!”还真不一般的麻烦,是一不小心就会有大麻烦的那种麻烦。
他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下官先派人去查探着,这事也已经派人通报给景王爷了,想必他那边很快就会回复!”
苏芷抬眼看他一身威风的官袍上沾着好几泥水点子,再加上天干回来的时候悄悄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天干去找他的时候,他的确在那山脚下督促他的手下办事儿。
想来她的话,他的确是放在了心里的!
苏芷的心情好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然后道:“那很好,我找高大人前来确实是有一事要说!”
“夫人请讲!”高一铭在刚刚说话的当头已经悄悄地瞄过赵灵了。
眼见她虽然瘦还是瘦,但是先前惨白的面容此刻已经万利了一些血色,那双凤眸亮晶晶的,如同发光的夜明珠一般,整个人也精神许多了。
想来这定是她这位大嫂的功劳了!
他心中对苏芷的本事又信服了几分,对她的态度也更加恭敬起来,说赵夫人如果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他这里能够办到的必须马上去办,就算办不到,也会创造条件办到!
听到高一铭这有些主流化的回答,苏芷忍不住笑了说:“我并没有什么很多要求,所提的也不过全部都是与现在我们要救的病人有关系罢了!”
她指了指屋内架子上已经所剩不多的药材微微皱了皱眉头:“你也看到了,现在药材不够,所以我们得准备好些药材!”她说着早有准备抬手从青离手中拿过她先前开好的药材名。
高一铭接过来一看, 顿时就对她无比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原本听说要准备药材,心里是在打鼓的,还想问问到底要准备多少,不然的话就这样没有标准他办起事来自然好一阵不方便,但是这个问题在他拿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江存在了。
因为苏芷在上面准确的写下了各种药材的用量,精确到了几两几钱。
“有问题吗?”见他看着字条半晌不说话,苏芷扬了扬眉头。
难道这些药材他都准备不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不,夫人别误会,下官对夫人行事实在是感怀不已,这……这就立马派人去准备!”
他倒也妥贴,这边答应下苏芷之后,回头瞧了一眼,点了一个叫丁姓的大夫道:“丁二,还请你与本官走一趟吧!”
丁二点点头,朝着众人拱手离去。
苏芷则在他们身后满意地点点头。
她开始还担心她这些药材要得多要得急,还怕高一铭一时半会儿的弄不到,没想到他倒是答应得挺爽快的,而且办事也极其利索,知道自己对药材不懂,还知道特意带上一个大夫在身边。
这样一来就能够让丁二大夫随时随地地监控到他准备的那些药材是否合乎苏芷药单上所开。
这般看着这个县令不论是为人还是从能力方面都还是不错的,就只看他能不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把药材准备起来了!
不过就算高一铭再能干,因为镇子里染病的百姓数量实在太大,所以她所需要的药材数量也大,他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是弄不来的。
“这事儿且得等些时间了!”苏芷拍拍手掌,指着院子里几层药架上面剩余的药材道:
“既然这里还有一些,那咱们不如先就着这些药材先熬着药!”
“熬药?你没有搞错吧,你让我们堂堂坐馆的大夫在这里熬药?”姓王的那个大夫倒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
通过了解现在苏芷知道他叫什么了,王仁义,名字倒是喊得好听,只可惜他可能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仁义,更不知道他名字意味着什么。
“对啊,我们现在要熬药,王大夫可是有什么问题吗?”苏芷直直地盯住他,眼睛里的光芒带着犀利。
“这不是笑话吗,我一个坐馆的大夫,我……我为什么要熬药!”王仁义拿捏着架子。
想他在福宁府的时候可是从未做过任何这种粗略的活计,他才不要做了,又累又热还要等时间!
“是啊,你也说了那是你以前坐馆的时候,身边小厮学徒一大把,自然用不着你动手,但是现在你看看,你可是孤家寡人来的,你不熬让谁给你熬?”
苏芷指指他的身边,除了好几个占主场的大夫以外,他的确是只来了一个人。
王仁义双手套在袖笼里,翻着眼睛指着她身后那站成两排的护卫道:“这……这不是有侍卫吗,他们天生就是做这种粗活的人,让他们弄就是了,你我何必要脏了这上手……”
听听这话瞧不起谁呢?苏芷厉眸一扫冷声道:“住口,大夫诊病开方抓药熬药,这本就是天职,你竟然会说这会让你脏了手,我问问你,你还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吗?”
苏芷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扫向其他留下来的五个大夫。
“你们呢,是不是也觉得熬药会脏了你们的手?”
孟庭元最先跳出来摆着手慌乱道:“不,不,不,夫人言重了,我们只是在等着夫人吩咐,毕竟这里药材这么多,我们都还不知道药材的比例是如何的!”
这话说得,明明是想要问药方子,还假模假样地说什么用药比例,瞧把他聪明的!
苏芷心里吐槽着,但到底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十分温和地递给他一张她早先开出来,又经过修整好的药方子。
“为医者的基本职责便是治病救人,如果到了这等濒死关头,还要讲究那些虚妄无依的东西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的好,以免……”
“夫人,既然药方已经拿到了,我们兄弟这就跟着孟大夫去配药了!”此时留守的丁大和丁三冒出头来恭敬地道。
而两个姓李的大夫也都拱了拱手,跟着二丁的身后离开。
听他们说话的声音便是去找纸笔抄写药方去了。
说是要保证他们每人一张,这样他们可以同时配出好几份药材来。
闻言苏芷眉头皱了皱,当此时,姓王的大夫刚刚要说话,苏芷却不理他,而是叫住了走得最快的孟庭元。
“你们不用一份一份的熬,这里面的药材我先前就已经点过一遍了,它们大概可以够得上二十个人的药量,你们先去这房子外面的大坝子上砌口大灶,架上大锅,将这些药材处理过后,一并放进去熬制,只要分量出来是二十个人的量就行,记住不能太浓了也不能太淡了!”
过浓药效就失控了,过淡的话药效自然就不管用了!
“因为这次熬药很关键,而且半点也马虎不得,所以我必须要十分熟悉药性和用量的专职大夫来熬才放心!”
听得苏芷这么说,其他五个响应她的召唤的大夫均都松了一口气,同时脸上浮过一抹志得意满。
原来倒不是面前这大理寺卿的夫人故意折腾和为难他们,而是熬药所必须要有的流程。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面那人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了然。
这般一来,他们干起活来倒是更加有劲儿了。
待到二李和二丁四位大夫带着药材走出去了,孟庭元突然上前来打破了苏芷与王仁义之间的沉默:“王兄,我们这里需要人手,可否来帮我一把?”
话音一落,苏芷抬眸看向他。
知道孟庭元这纯粹是在给王仁义台阶下。
因为他刚刚跟她杠上,她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是心里却也是极为不喜王仁义嘴里的理论。
而王仁义在发泄过不满之后,发现原本应该跟他站成一条线的队友全都听从了苏芷的话,而不是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绩上,他顿时就有些慌了。
尤其是在听了苏芷那番极其中肯的介绍与安排之后,就更加抑郁了。
原来是他想多了,可是他先前的大话已经放了出去,他又怎么能一点脸都不要地直接冲上去就认输呢?
而苏芷全程都占着理,又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她又不喜欢王仁义的为人,自然更不愿意给他台阶下喽。
所以两个人的气氛很是僵持的。
但此刻却突然有了孟庭元的招呼,这无疑给了王仁义一个极好的台阶。
苏芷抬眸认真地看着孟庭元,却也在用眼光余瞧着王仁义。
就在一阵沉默声中,苏芷以为王仁义不想要这个台阶的时候,突然听到他道:“好,既然孟兄诚心相邀,我且就给你一个面子。”他回头哼了一声,大声甩着衣袖踏着解气的步伐出了门。
走出老远了,苏芷仿佛还能听得到他那重重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他那鞋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居然鞋底走路这么响!
门一关上,在一边睡觉的青柠早就被吵醒了,此时整理好被褥过来后扁着嘴一脸不屑地道:“切,不过就是一个乡镇之中的小小大夫,居然在夫人你面前拿捏!”
“罢了,既然知道他只是一个小小乡野大夫,那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吧!”
苏芷其实耳朵里现在还在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锅碗瓢盆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也有人互相讨论发出的声音,其中就有那几个被她派出去熬药的大夫。
“没想到这个赵夫人居然如此厉害,只是来了一两天,就已经把治病的药方都整治出来了!”这说话的是孟庭元,别看他在苏芷面前时显得极其的恭敬和有礼,背着她的时候,这话语里先是有着不屑,然后才是无可奈何的承认。
“可不是嘛,唉,人家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大夫,一来竟然把咱们这些大男人都给比下去喽!”这声音有些粗,苏芷记得是丁大的声音。
“行了行了,我们快点整理药材吧,越是早一刻熬好这药,镇子里的百姓就越是能够早一刻治好病!咱们也就能早一刻回到家乡去!”这是丁三的声音。
他是丁家三兄弟中排行老三的弟弟,是个比较年轻的大夫,约二十七八岁,故而他接受新事务的能力要较与他在一起的那些老古董老顽固要更加快一些。
而且听得出来,他的三观也是最正的。
不仅没有个人主义,而且想的全都是治病救人,倒也是个可造之人!
苏芷眯了眯眼睛,不由有些暗暗称奇,那对她一直以来有意见的王仁义居然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这倒是稀罕事儿了,她原以为王仁义被她刚刚那样晾着,心里肯定是既愤怒又懊恼,再依他嘴碎的性子,那不是要把她骂破天儿去。
这会儿他的沉默倒引得苏芷的好奇。
当然对他的表现感到好奇的看来并不只苏芷一人。
就在苏芷打算要派人出去查看进度的时候,孟庭元开口了:“王兄,你刚刚不是话很多吗,怎么这会儿一见到了药材了就走不动路呢?”
王仁义虽然是个嘴巴不饶人的人,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而且他对待研究医术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干劲。
一拿到苏芷所开的药方子便席地而坐研究起来。
然后边研究边拍着身边用来架构灶台的火砖激动地道:“天啦,天啦,这个女人也忒厉害了吧,这样的药方子都教她想到了,而且这么有用的东西,她还拿出来让我们随便研究!”
王仁义感慨着,实在是有些觉得他渐渐地有些看不明白那个女人的本质了!
孟庭元的语气微微有此发酸道:“你倒是痴,有了药方连话都不与我们说了,我还以为王兄你刚刚发怒生气了呢,没想到我们心里这口气还没有下去,你倒是自己成了一个没事儿人了!”
……
又听了好一会儿,苏芷发现都是他们在讨论她拿出去的药方子有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让人惊叹,再接下去倒是听不到什么有意思的话题了。
她便将分掉的精神从外面移了回来,只心里不由得琢磨起刚刚的事情来了。
那在她心里印象并不怎么好的王仁义居然并没有背着她骂她,反而是那看起来好说话的老好人孟庭元对她的意见似乎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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