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安裕的手下早就注意到他,见他起来,想带他到储安裕面前问话。
夏薰神思恍惚,推开那人的手,翻来覆去,喃喃自语:
“夫蒙檀查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那人拦住他不让他走,他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股力气,把那人推得倒退了好几步:
“别拦我!我要去找人……”
夏薰沿着湖边,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找到了!大人在这里――!!”
夏薰一怔,拔腿就往前跑。
跌跌撞撞跑到喊声传来的地方,在一片芦苇荡里,夏薰见到昏迷不醒的祁宴。
他身边,是全身都在滴水的脂归。
脂归没有穿外袍,头发也不像早些时候那样,端端正正梳成一个发髻,而是用一根布条凌乱地绑在脑后。
她的首饰全摘下了,脸上的妆花得干干净净,她身上所有夏薰能看见的地方,都在往下淌水。
――脂归没有离开,是她把祁宴救了上来。
夏薰惊愕到失语:
“你……怎么会――?”
脂归累得只顾喘气:
“奴婢小的时候……学过凫水,奴婢……还记得!”
储安裕的人迅速围上来,祁回游出水面,心急火燎赶过来。
祁宴伤得很重,他还没死,可他说不定正在死去。
他湿漉漉躺在地上,头发缠绕着湖底的泥沙与水草,任凭祁回如何呼唤,他都不再睁开眼睛。
他的胸口仍在微弱地起伏。
他的胸口真的在起伏吗?
还是仅仅是夏薰一厢情愿的错觉。
之后发生的事,夏薰记不真切了,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储安裕家中。
四周乱哄哄的,到处都是憧憧人影,说话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谁在讲话。
有人走到他面前,和他说些什么,夏薰一点都没听见,只看见那人的嘴开开合合。
过了一会儿,那人叹了口气,不满地瞥他一眼,离开了。
夏薰僵硬地收回视线,重新把目光放到床上。
祁宴就躺在那里。
他上半身的衣物被除去,露出了两处惨不忍睹的刀伤,伤口边缘被湖水泡得发白,狰狞外翻,伤口内部深可见血肉,红红白白,看不出是骨骼还是组织。
大夫正在火上烤一把小刀,他要用刀剜去祁宴伤口外侧的肉,让新的创面暴露出来,如此,他的伤才有可能收口。
夏薰定定看着那把刀,它被大夫拿在手里,深深扎入祁宴的皮肤。
就连祁回都不忍心看,他紧紧闭上眼睛,把头侧到一边。
而夏薰一直紧盯不放。
刀锋在祁宴的伤口里进进出出,刀刃迅速被鲜血染红,剧烈的疼痛引起了祁宴的反应,他意识虽未清醒,肉体却做出反抗。
他身体猛地一抬,本能地想要躲避大夫的刀。
祁回听见动静,强忍不舍,跪在床头,按住他的肩膀。
祁宴一时挣动不得,疼痛又如灭顶般无法忍耐,他的手徒劳地伸向空中,想要抓住什么。
在他的手臂落下来前,夏薰送上了自己的手腕。
祁宴一把抓住,死死攥在手里。
他使的劲极大,夏薰的手腕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肯定很疼。
祁回这样想着,看向夏薰。
夏薰靠在床前,面无表情任祁宴抓着,好像被他握得发紫的,不是他自己的手。
他一眼不眨瞪着大夫的每一个动作,直到祁宴胸前两处刀伤的烂肉,都被大夫割去。
磨人的疼痛终于告一段落,祁宴的身体瘫软下去,无力地倒在床上。
只有抓住夏薰的手,还不肯放开。
大夫擦掉额头的汗,将准备好的药粉厚厚洒在祁宴的伤处,在祁回的帮助下,替他紧紧缠上绷带。
祁宴的身上到处都是疤痕,这些伤全是他与夏薰重逢后受的。
夏薰模模糊糊地想,好像自从他回到京城,祁宴就一直在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