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捏下一点,喂到夏薰嘴里。
夏薰觉得累了,一边咀嚼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祁宴用手背贴上夏薰的额头,轻柔地蹭去发际线上的汗珠,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额外增添夏薰的痛苦。
夏薰闭着眼睛,轻笑一声,对他说:
“我头上又没有伤……”
祁宴的手上还有雨水,凉凉湿湿的,还夹杂着大雨潮湿的气息。
他柔柔摸过夏薰眉间,凑近他的脸,低声表扬他:
“我们夏薰真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换药的时候,连一声都没出,真是个勇敢的男人。”
夏薰低低“嗯”了一声。
祁宴又掰下一小块冷糕,喂给他吃。
夏薰细细嚼着,没有睁眼。
祁宴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声问:“还疼么?”
夏薰又“嗯”了一声,但祁宴敏锐地发觉,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他马上去看夏薰的脸。
夏薰双眼紧闭,嘴里被糕点塞得鼓鼓囊囊,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尾流出来,不断滚进发间。
祁宴的心狠狠一痛。
他跪到脚踏上,避开夏薰受伤的左手,把他用力揽在怀中。
夏薰皱着眉,嘴里含着冷糕,一声不发,哭得满脸通红。
他满腔的委屈不知从何倾诉,他把脸紧紧贴在祁宴胸前,放肆地哭泣。
祁宴的衣服被他的眼泪浸湿,潮湿的范围一点点扩散,泪水混杂着雨水,贴在祁宴胸前。
他揽着夏薰,夏薰的眼泪烧灼着他,夏薰的痛苦仿佛就是他的痛苦。
这是在双亲和兄长去世后,祁宴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刺骨的疼痛,痛彻心扉的苦涩捕获了他,他说出口的话带着明显的哽咽: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祁宴一手抚着夏薰后脑,一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这是他唯一懂得的安慰别人的方法。
他没有对夏薰说,别哭了,没事的,马上就好。
他只是不停在他耳边呢喃: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经历了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不用说出口,我也能感受到和你同样的痛苦。”
夏薰咽下口中的糕点,带着满脸眼泪,抬头问他:
“为什么……我爹娘不喜欢我?为什么,就连我哥哥……也要这样对我?”
他满头满脸都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眼睛红肿,脸因为受伤和哭泣,也肿了一圈。
他的表情没有怨恨,只有浓浓的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祁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这样做,夏薰就要看到他的眼泪了。
祁宴流泪了。
在夏薰看不到地方,祁宴的喉头不停鼓动,胸腔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开口说话,他不得不通过生硬的吞咽,来抵御布满整个胸膛的钝痛。
他愤恨地想,方才怎么能让夏形死得那么痛快?
牵机算什么,全身痉挛、头脚相抵、窒息而亡又算什么?
他不该这么快杀掉他,他应该禀明陛下,让夏形受凌迟而死。
过了好一会儿,调整好表情以后,他用肩膀蹭掉脸上的泪水,再一次将夏薰搂在怀里。
他压下心中对夏形疯狂的痛恨,用最温柔的语气,立下最狠戾的誓言: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是世上最乖的孩子,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应该爱你。我会保护你,只要我活着,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你不会再见到夏形了,他再也不能对你做任何事,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灰飞烟灭。”
夏薰似懂非懂,吸着鼻涕问:
“夏形怎么了……?”
他一眨眼,就有大串的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祁宴接住他的眼泪,捂在手心: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伤养好,睡吧,睡一觉醒来,伤就好了。”
夏薰没有依言躺下,他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说:
“可是我的手很疼……我睡不着。”
祁宴心疼地问:
“怎么样才能不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