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富商熊迁今日娶亲,他即将过门的夫人是在下兄长从前的妻子,倘若新嫁娘能得绕碧夫人的一支花钗,在下的心愿就算了了。”
绕碧再拜:
“公子的一片赤诚之心,妾身自当领会,公子无需烦忧,妾身即刻便将亲手所制最华丽的一枚花钗送至熊府,定不会误了吉时。”
夏薰向她道谢:“如此就多谢夫人了。”
他拿出祁宴的钱袋,被绕碧按下。
绕碧诚挚道:
“妾身幼时曾蒙公子以身相救,妾身无以为报,就算将整栋绣坊赠与公子也在所不惜,又何怜一支花钗?何况熊府已差人送来一箱金元宝,妾身收下便是。”
夏薰不再推辞:
“夫人是慷慨利落的女子,在下别无所报,惟有一愿,愿夫人一生顺遂,在下不便打扰,告辞了。”
绕碧一直将他送到绣楼外,夏薰离去前,她问:
“公子与妾身……可有再相见之机?”
夏薰平静地说:
“人间自有相逢,夫人不必强求,在下心中会永远记挂着夫人,如此便已足够。”
他向绕碧一拱手,坚定地离去。
绕碧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瘦削的身影穿行在人群中,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当晚,祁宴在书房里办公,敲门声传来,他没有抬头,说了句“进来”。
走进房中的不是祁回或者祁府的下人,而是他从没想过会主动来找他的夏薰。
“你怎么来了?”祁宴又惊又喜,放下手里的卷宗,引他坐到茶桌旁:“礼物呢?买到了吗?”
夏薰拿出一方砚台,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祁宴拿起来看:
“这方砚石材细腻,线条莹润,雕工精致,一看就是好砚,想必价格不菲,只是拿来当新婚礼物,未免有些……”
夏薰说:“不是送给我大嫂,是送给你的。”
祁宴惊奇道:“送给我?这、我当然很高兴,可是――为何要送我礼物?”
夏薰淡淡地说:“我今天见到韶波了,这也是你安排的吗?”
祁宴一怔,答道:
“我确实想过你可能会遇见她,但我没想到这么快……所以,她把全部经过都告诉你了?这就是你送我砚台的理由?”
夏薰感怀道:
“不管是我大嫂还是韶波,她们能有今日,都得感谢你,砚台你就收着吧,不过我是用你的钱买的,一袋子的钱都用光了。”
祁宴举着砚台爱不释手:
“现在再看,我突然觉得这方砚又珍贵许多。”
夏薰低声说:
“我大嫂已再嫁,韶波也独当一面、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京中已经没有我挂念的人了。”
祁宴慢慢把砚台放下。
两个人谁也不出声,静默地对坐。
清凉的秋风吹过,夏薰忍不住咳了几下,祁宴反应过来,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然后缓缓转过头,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问:
“你是不是……要走了?”
夏薰没有回答,但答案不言而喻。
祁宴强颜欢笑:
“此前在庆州,你有太多机会可以离去,但你并没有走,那时我便想,你怕是有心愿未了,而今你在京中的故人都已安好,我猜,你也想走了……”
默然片刻,夏薰缓声道:
“京城世事纷杂,喧嚣又吵闹,窦州虽有诸多不便,到底是座宁静小城,还是那里比较适合我。”
祁宴双眉紧皱,难掩悱恻:
“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
夏薰垂眸:
“我……跟京城的风水不合,你看,连大夫都说我水土不服――”
祁宴终于下定决心,他牵起夏薰的手:
“不管你是否心意已决,我都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无论如何,在你走前,我必须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有权力知晓一切。”
夏薰以为祁宴要带他出府,他猜,也许是要带他去祁家爹娘的墓上。
但祁宴没有。
他牵着他,走到书房的博古架前,转动架上的一个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