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祁宴放心道:“你看上去很好。”
夏薰说:“我又没有受伤,怎么会不好?”
祁宴自嘲一笑,苦涩地说:“……之前我总是会想,那段时日你在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从前我没能救你出来,这回……总算赶上了……”
夏薰冷冷道:
“那一次难道不是你把我送进去的?现在说这些,徒劳无――”
他一眼瞥见床脚散落着几根绷带,绷带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倏地闭了嘴。
原地怔了一会儿,夏薰弯下腰,举起药碗,递到祁宴手边:
“……喝吧,凉了就更苦了。”
祁宴极其虚弱,以往喝药,都要脂归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喝不了小半碗,还要停下来喘口气,才有力气继续。
他没有奢望过夏薰会亲自动手,夏薰愿意叮嘱他吃药,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颤巍巍接过药碗,两只手不停发着抖,勺子敲击着碗壁。
他把碗拿到嘴边,没等喝两口,药汁已有一大半洒在衣服上,就连他胸前的绷带,都氤氲出大片褐色的水渍。
夏薰放弃般轻叹一声,坐在床边,拿过他手里的碗。
“我来吧。”
他舀起一勺药,喂给祁宴。
祁宴没有动,他僵在当场,连呼吸都忘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夏薰,满脸不可置信:
“你――”
夏薰没有与他对视,他一眼不眨看着手里的勺子,都快把它盯出花了:
“什么都别说,喝吧。”
祁宴惊讶未定,凝眸盯牢夏薰,喝下第一口,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夏薰全程没有表情,一心一意给他喂药。
祁宴看他一会儿,将辛辣的苦药含在嘴里,闭上了眼睛。
他眼底微热,鼻头发酸,眼眶中隐约有湿意。
夏薰也许看出来了,也许没有,但他的动作没有停顿,剩下的半碗药,很快被他喂完。
他对祁宴说:“好了,你休息吧。”
正欲放下药碗,蓦地被祁宴抓住手腕,夏薰疼得“嘶”第一声,手一松,瓷碗掉落在床,勺子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祁宴好似没有听见,他褪下夏薰的袖子,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腕。
那里有一圈青黑色的淤痕,是祁宴伤重时抓出来的。
他心疼地问:“这些……是我弄的?”
夏薰轻描淡写:
“不是,是我摔的。”
祁宴勉为其难,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说是摔的,到底要摔在哪里,才会有这样的伤痕……”
他握着夏薰的手腕,贴到自己嘴上,语带懊悔道:
“为什么我总是让你受伤……为什么……我不能对你好一点呢……?”
夏薰摇头,坚定地抽出手:
“不必如此,说到底……你不欠我什么。”
祁宴痴痴地望着他,眼底似有粼粼的水光:
“如果我心有亏欠呢?”
夏薰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长吁一口气,叹然道:
“你总会说一些让我接不上来的的话,其实……你不该把我留在你身边,我……”
他没有把话说完,也不准备再说了。
祁宴猜不到他原本想说是什么,他可能要说“我不会喜欢你”,或者会说“我不想见到你”。
但祁宴不在乎了。
他竭力朝夏薰伸出手:
“过来……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夏薰心想,他应该马上走的。
此时此刻,他最该做的事,就是离开房间,趁着夜色,远走高飞,前去千里外的窦州,此生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他是动了动腿,可他到底没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