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被祁宴亲破了,唇齿间都是残存的咸腥味。
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是衣衫不整、相当狼狈的模样。
而祁宴比他更糟。
他周身遍布血污,舌尖被夏薰咬伤,唇角还有血迹。
他带着满背的伤口,恍然呆坐在地,颤抖地呼吸着。
他面容憔悴,依旧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还有昨夜的雨水,不停从他发间滴落。
水珠顺着下巴,滴道他胸前的衣服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暗影。
他看上去不比夏薰从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土崩瓦解的迹象。
在夏薰印象里,祁宴很少有如此一蹶不振的模样。
祁宴永远都是那么镇定自若,就连带着官兵查抄夏家时,也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夏薰爹娘与祁家是世仇,害得祁宴全家老小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他终于寻到机会报仇,应当很欣喜才是。
可即便亲手挥剑砍下夏弘熙的头时,祁宴的表情都没有一丝波澜。
夏薰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那天,他从始至终都一眼不眨地望着祁宴。
起初他是不敢相信,后来他是心存妄念。
他妄想在祁宴脸上见到哪怕一丁点痛苦的神情。
即便没有痛苦,有一闪而逝的迟疑,夏薰也能心存幻想,幻想祁宴至少有某个瞬间,是喜欢过他的。
可是没有。
直到他带来的官兵给夏薰带上镣铐,直到夏薰跟在大哥身后走上囚车,祁宴如刀刻般英挺的脸庞,都没有半分裂痕。
夏薰只在他脸上看出了旁人难以察觉的悲悯,他便知道,祁宴这是在可怜他。
他不是在可怜夏薰,他是在怜悯他的愚蠢。
夏薰居然以为,祁宴会喜欢身为仇人之子的他?
简直太傻了。
夏薰都要被自己的傻气逗笑了。
而此刻,夏薰很困惑。
祁宴看上去,远比那日要痛苦百倍千倍。
夏薰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让祁宴不要给我过生日,不要再想方设法对他示好。
夏薰生来愚笨,去哪里都不受人待见,在家被家人欺负,去了外面还要被祁宴骗。
但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被同一个人蒙骗第二次。
祁宴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好像根本没听见夏薰在说什么,哑着嗓子问:
“你想要什么礼物?你还有……什么愿望?”
夏薰捡起自己的木簪,它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
“这是我给玉珠的陪葬,我要跟它一起埋了……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摇摇晃晃,蹒跚着走到门口,拉开大门。
祁回和脂归领着几个下人,就站在院中。
他们听见动静,不敢进来,提心吊胆候在外面。
看到夏薰的样子,众人皆是大惊。
脂归急急跑上来扶他:
“公子?!您这是――??”
祁回大步上前,从夏薰身侧经过,快步走入屋内:
“大人――?!”
身后传来他的惊呼:
“快!快叫大夫!”
夏薰无暇他顾,紧紧捏着木簪,踉踉跄跄朝后院走。
那里的墙角有他挖出来的洞,他要爬过去,去到玉珠身边。
他恍恍惚惚朝前走着,脂归就亦步亦趋跟着他。
见他魂不守舍、摇摇欲坠,她惊疑不定地问:
“公子,您要去哪儿?您受伤了,脂归带您回房,请大夫看看吧?”
夏薰没有力气说话,虚弱地摆摆手,执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