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技师 !
退到突厥人视线之外,几人便撒足狂奔起来,一直跑出十几里,来到一个沙窝子。
沙窝子里,还有几个同样装束的男子在焦急的等待,看到几人返回,为首的一个忙扯掉面巾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此人名叫韦福,原本是蛇灵教的人,后来加入了暗卫,在蛇灵教覆灭之后,他的身份也公开了,但独孤九并未惩罚他,反而委以重任。此番派来保护李牧的精锐之中,便有他一个。
“嗯,可算找到了,在东北十四里外。”
听了汇报,韦福起身,来到沙窝子,一把扯住在沙窝子里等待的一个蒙面人,正手反手就是几个大嘴巴。
那蒙面人被抽得叫一个惨,蒙面的面巾都被扇了下来,正是牙吉,他捂着肿的老高的腮帮子,满脸委屈道:“怎么找到了还要抽我?”
“抽得就是你!害我们偏了方向!差点葬身沙海,不揍你揍谁?”
这几日,众人在沙漠里不知兜了多少圈子,吃了多少沙子,方圆数十里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牙吉所说的那个绿洲!眼看着带来的水和粮食都快耗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最后一次出动,如果再找不到,就回去复命,也是天可怜见,就在要返回的时候,在沙丘上发现了一块马粪。
这发现让众人欣喜若狂,马匹吃干草的时候,屙出的粪便都是黄色。只有吃了绿草,才能拉出绿色的粪便!这说明,绿洲就在附近!
韦福立刻派人沿着马粪的方向搜寻,虽然沙漠上的踪迹很快便会湮灭,但这种刚刚留下的痕迹,还是可以追踪的!
果然,追踪不远,就看到了突厥人的斥候……其实按照同娥的吩咐,斥候要把马粪收集起来,带回绿洲,以免留下行踪。平日里斥候们也都是这样做的,但今天斥候们的心思都被美酒勾去,哪还顾得上这种琐碎的工作,这才被找了个正着。
虽然是六月天,草原的夜晚却十分寒冷,北边天空黄云涌动,似乎一场沙暴在酝酿之中。
“侯爷还没拿定主意吗?”
在众将领的极力控制下,薛延陀袭击定襄,粮道断绝的消息,暂时还没有扩散出来。但是知道消息的众将领们,却非常的痛苦。他们纷纷望向不远处的中军帐,只见帐中灯火通明,一个来回踱步的剪影映在帐篷上……
苏定方摇摇头,轻叹一声道:“眼下咱们只能等待……”
“哎……”众将提心吊胆,叹气连连。
中军帐中李牧何尝不知,局面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了。他是三军主帅,每一个决断都关系到万人的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他已经做出决定,如果今夜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明日一早,便只能率军撤出大漠,与薛延陀一决雌雄了。
只是希望,龟兹还在,如果龟兹还在,李牧就有时间开启自己的‘金手指’,管它合理不合理,管它搅动不搅动历史进程,先把仗打赢了再说吧!
放在帐中矮桌上的沙漏,在无声无息的滴落着细腻的白沙。每一粒白沙的落下,都代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戌时、亥时、子时……
李牧就这样一直枯等到子夜,军营中彻底没了声音,将士们带着不安沉沉睡去,星河连塞络,刁斗兼山静……
李牧却毫无睡意,死死的盯着墙上的大漠地图,像是要把同娥硬生生从中挖出来一般!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牧猛然回头,便见侍卫掀开门帘,放进了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为首的他认识,正是暗卫的队长韦福,李牧的心明显漏跳了一拍,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嘶声急迫道:“找到了吗?!”
韦福干裂的嘴角微微咧出一个弧度,点点头道:“幸不辱命。”
“太好了!”
“侯爷!”韦福此时却泼了一盆冷水,道:“那绿洲找是找到了,但距离却比预想的远,要深入大漠一百二十里。”
“哦……”李牧的笑容果然凝滞了不少,沙漠行军,所耗的时间可不是和距离成正比的,超出体力限制,多走一里,都是多十分的绝望。
韦福似乎尤嫌不够,顿一顿,又补充道:“而且回来路上,还看到西边有巨大的沙暴形成,恐怕很快会席卷大漠。”
“嗯……”李牧点点头,神情愈加凝重。对于沙尘暴的威力,他太清楚了。前世他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沙暴来袭,把整个城市都卷了进去,等沙暴走了,窗户上都糊着一层泥。沙暴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人卷在沙暴中,只能期待着老天爷可怜,别把自己的小命给卷走了……
而且那还是在草原上,大漠里遍地黄沙,沙暴的威力何止增加一倍?这样的天气下进大漠,简直就是找死。莫非这片天地真有长生天,在保佑着突厥人?想给突厥人留个种?
避风塘中,见突厥人狂喝滥饮,癫狂的样子远超自己预料。同娥本来还有些担心,心说自己是不是有些孟浪了?在犹豫着要不要把狂欢缩减为一天,以免坏了大事……
但天黑之后,他听到外头有风声响起,而且渐渐地风越来越大,还有砂石击打帐篷的声音,同娥赶忙出去一看,不由大喜道:“长生天保佑,要来沙暴了!”
一旦来了沙暴,至少持续两三天,两三天里,他们是绝对安全的。同娥不相信有人能穿越沙暴、杀入大漠,出现在自己面前。
于是他便打消了缩短狂欢的念头,转身进了大帐,也放下心开怀畅饮起来。
“我说大汗为何突然宣布狂欢三天,原来神机妙算,知道要刮沙尘暴啊!”醉醺醺的贵族们,一面给同娥敬酒,一面马屁奉上道。
同娥心说,我有那本事还好了嘞。但嘴上决计不会实话实说,喝下贵族所敬的美酒,一脸矜持道:“为将者,自然要识天文、懂地理,老夫夜观星象,看出有这场沙暴,心说横竖无事,不如让孩儿们乐呵乐呵!”
“大汗真是神人啊!”贵族们听了,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向同娥跪拜道:“我突厥复兴,定在大汗啊!”
同娥笑的合不拢嘴,刚想把功劳全都揽下,转念一想,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哎,本汗何德何能?都是长生天保佑!”
“吓!还真是长生天保佑!”众贵族闻言深以为然,纷纷兴奋道:“草原是我们突厥健儿的家园,长生天自然是护着咱们的,看来天命果真在大汗啊!”
“哈哈哈……”同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端起酒碗向众人提议道:“来,我们一起敬长生天,感谢老天保佑!将来若能大业得成,必不负长生天!”
“敬长生天!”突厥贵族们其实已经喝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就是有人提议敬一条狗,他们也会欣然而从的。
敬完了长生天,同娥又斟满一碗,高高举起道:“有长生天庇佑,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诸位开怀痛饮,待风停之后,我们就杀出避风塘,去追那群丧家之犬!”
“嗷!”突厥贵族们兴奋的狂嚎起来,就像已经取得胜利一般。
突厥上下从同娥开始,都已经做起了胜利的美梦。这一刻,美酒特别香醇,马头琴特别悦耳,就连那风沙拍打帐篷的声音,都像是在为他们狂欢伴奏一般……
唐军大营,中军帐。
李牧来回踱了几步,既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了,痛下决心便是!
他很快便站住脚步,沉声吩咐左右道:“传令下去,大军三更造饭,四更出发!”
传令官等了一宿,终于等到命令,神情一振,就要出去传达。
又被李牧叫住道:“告诉军粮官,让将士们敞开了吃顿饱饭!”
“是!”传令官应一声,赶忙出去传令。
随着李牧一声令下,军营中热闹起来,火头军被军官叫起来生火做饭,不到半个时辰,饭菜的香味便飘满了整个营地。
“俺不是在做梦吧?咋这么香呢?”睡梦中的将士,无需军官吹响起床的军号,便被饭菜的香味勾了起来。
“有肉,一定有肉!”士卒们坐起身来,使劲抽着鼻子,口水淌了个稀里哗啦,肚子里打雷似的响成一片。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些官兵从进入草原起,就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到了半夜更是饥肠辘辘,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战斗力很快便会大打折扣。
“都起来吧!”众将本来还想让自己的兵多睡一会儿,见状便也不等了,沉声吩咐道:“收拾好武器盔甲,吃完饭后,轻装出发!”
将士们闻命吃了一惊,所谓轻装出发,就是只携带武器盔甲,与作战无关的被褥毯子、盆盆罐罐全都要丢下。通常这只出现在两种情况,一是,要拼命追敌,二是,要拼命逃了,这两种情况都是非常不同寻常的。
避风塘,突厥大可汗同娥正在与一帮突厥贵族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此时外面的沙暴越来越大,同娥享受着一众突厥贵族的奉承,此时觉得这酒肉分外的美味,不由的多喝了几碗。他毕竟上了点年纪,喝到半夜觉得头晕体沉,便让人扶着自己回去睡觉。
众突厥贵族赶忙将大汗送到帐门口,同娥对众人醉态可掬的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先回去睡一觉,然后咱接着再战!”
“大汗只管休息,我们等着您!”众突厥贵族目送着同娥离去,便迫不及待回去继续滥饮起来。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终于可以痛快睡一觉了吧!”这是同娥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
狂欢还在进行,同娥不在,那些突厥贵族们就更加放的开了。一时间帐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遍布,好生快活。下头的突厥士卒也不甘示弱,不少人已经醉了一回,跑到帐外吐干净了,回来继续狂喝一气。避风塘中那叫一个酒气冲天!
……
唐军大营,所有的士卒都已经被唤醒,此时饭菜已好,全军便开始用餐。
已经吃了半个月半饱的将士们,此刻见了满锅的米饭,大块的烤肉,那比见了亲人还亲!这会儿谁也顾不上想三想四,全都在那狂吞猛咽,唯恐吃的慢了,让别人把自己那份也抢了去。
军中吃饭是有技巧的,一人一碗都分不到的时候倒也罢了,像这样一人一碗锅里还有的剩的情况下,头一碗一定不能盛太多。不然你一碗没吃完,人家碗里盛的少的,已经去盛第二碗了。
所以,正确的法子是,先盛一小碗,赶紧吃完再去盛第二碗,这样一定比盛一大碗,吃完捞不着盛第二碗要吃得多。
当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兵,盛上第二碗之后,吃饭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他们端着饭碗,三五成群挤在一起,暗暗的议论开来:“三更半夜的喊我们起来吃饭,还吃的这么饱,看来是要打仗了。”
“打就打呗!等了这么久,早打完早回家。”
显然在众人的心里,突厥人已经是插标卖首,只等着去杀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点头道:“咱们跑到这大草原上,不就是来打仗的吗?废什么话,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等到全营将士都用过了饭,便在军官的指挥下,来到营中空地列队集合。
待全体将士集合完毕,营中空地上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呼啸的风声在众人头顶掠过。
营地中央的高台上,堆着数个木柴堆成的火堆,大风吹得火苗舞动不已,一串串火星子被卷到天上。
所有的将领全副武装,在高台上下肃然而立,士卒们看到上官的样子,全都大气不敢喘,营地的气氛无比沉肃。
“侯爷到!”一声高喝,打破了营中的肃静,官兵们齐刷刷转过头去,定定看着李牧在众将簇拥下,出现在高台上,对他行以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