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技师 !
“狂妄的小子,竟敢侮辱教主,火神不会宽恕于你!”
“无礼的小子,应当投入圣火之中焚烧成灰烬!”
周围的人鼓噪了起来,尤其是其中一个蒙着黑面纱的老妪,叫得最欢,仿佛李牧是杀她全家的仇人似的。金晨看着李牧,见他梗着脖子,没有半分的妥协之色,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老妪道:“大祭司,先把他关押起来吧。不要伤害他,我相信他会想通的。”
“教主!”
“大祭司,我才是教主!”
老妪怨恨地看了李牧一眼,对押着他的两个武士使了个眼色,人群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来,把李牧蒙上了眼睛,押了出去。李牧看不见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到有人把他眼睛上的布扯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一个监牢中了。而且这监牢,貌似还是一座地牢,因为他仰头可以看见星星,而四周都是墙壁。
万一下雨可咋办,该不会被淹死吧?
李牧暗暗琢磨,口中喊道:“大爷我饿了,给我找点好吃的来!”
没人理会他,过了一会儿,从可以看见星星的透气窗丢下来一囊水,一个面馕,东西倒是没啥问题,但这个态度就十分的没礼貌了,李牧跳脚大骂,但是没人再理了,李牧骂得累了,也坐了下来,捡起地上的馕和水,一边吃一边嘟囔,如今他除了痛快痛快嘴,也是没有旁的办法了。
算算日子,今天是离开长安的第三十天了,正好一个月了。也不知自己被绑架的消息,传没传回去呢。
巧巧若是知道了,还能安心养胎么?也不知道知恩那丫头能不能照顾她,照顾好家里,还有王鸥,她会不会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不走了,还是她真的无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在乎,反倒是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自作多情了。
千头万绪,缠绕于心,李牧叹了口气,忽然吃不下去了。
……
此时距离不远的一座地宫内,正在进行着一场不同寻常的质问。方才叫喊着要处死李牧的老妪,此时正在质问金晨和银月。而刚刚被教众们敬若神明的金晨,此时在老妪的面前,仿佛一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般,哪里还有一点儿身为教主的风度。
“你们两个说要遵循占卜的结果,去东方寻找救世主,难道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吗?金晨,不要以为你做了教主,依仗着圣火令在教众心中的地位,就可以肆意行使占卜之权。旁人不知占卜是怎么回事儿,我又怎么会不知?本来我以为,你还能耍出一点花样来,现在看来,我到底是高看了你。”
老妪突然蹿到金晨眼前,像是一个幽灵一般:“我问你,事到如今,难道还想负隅顽抗吗?西突厥大军不日即到,已经到了选择的时候了,你想拉着族人跟你一起死么?”
老妪瞪起眼睛,阴森叫道:“金晨,你应当明白,若不是上任教主执意把教主之位传给你,这个位置本应该是我的!不如你退位让给我,从此纷纷扰扰再与你没有关系,如何?”
“大祭司,老教主把教主之位传我,是神明的旨意,仪式你也在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的占卜,也是神明的旨意。你以为你明白,其实你不明白,这是只有教主才能行使的权力,只有教主,才能向天祷祝,你只是祭祀,没有窥伺的资格!”
“哈!”老妪笑了起来:“别的本事没看出来,这牙尖嘴利的本事,倒是跟上任教主学了个十成十!好,你不退位,那你就等着,等着西突厥铁蹄肆虐而过,等着给族人收尸!”
老妪墩了一下手里的铁杖,扭身走了出去。金晨听着脚步声走远了,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银月忧心忡忡:“教主,看起来大祭司是铁了心要投靠西突厥了,恐怕咱们不在的时候,早就私下里联络了,而咱们这头,李牧看起来也是铁了心不肯帮忙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等吧。”
“等?”银月急道:“这怎么等?你没听大祭司说么?西突厥大军不日即来,已经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你若心向大唐,咱们现在也该让族人收拾启程了,你若心向西突厥,此时正该把李牧交给他们,他是大唐的军侯,又是大唐皇帝那么倚重的人,绝对是大功一件,有了这个功劳,咱们族人也――”
“你不要说了!”金晨打断银月的话,一字一句,道:“李牧对我有恩,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李牧的性命的!”
“教主!”银月也急了,跺脚道:“你不要被儿女情长蒙蔽了双眼,你只顾他,就不管族人了?咱们去长安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都忘记了么?”
“我……”金晨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金晨挥了挥手,道:“银月,舟车劳顿数日,我乏了,想早点休息,什么事情也不差这一天,咱们明天再说吧。”
“好、”银月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金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底一阵悲凉之感,她与银月从小一起长大,说是情同姐妹也是半点不为过,但是刚刚,她感觉到银月恐怕与她不是一条心了。但她又不能说银月错了,她也是为了族人着想,而她,自己也在怀疑自己,是否是在感情用事――
金晨从怀里摸出一片龟甲,轻轻抚摸着龟甲上的裂纹,她没有说谎话,去东方找救世主,是占卜告诉她的答案。而她得出这个结论的占卜方法,确实是上一任教主临终时教给她的,她完全是按照步骤做的,一点儿也没有差错。
金晨把龟甲放回怀里,脱去了金灿灿的一身衣裳,换了黑色的夜行衣,从密道溜了出了地宫,隐没在了夜色里。
……
李牧在地牢里生了一把火,用的燃料,是不知道是人还是兽的骨头。他刚刚想睡觉的时候,刚躺下,被一块儿骨头硌着了,伸手再一摸,摸到了一大堆的骨头。这些骨头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有些甚至已经风化了。
李牧用手隆起一堆骨头渣子,脑海中忽然浮现鬼火之说,相传鬼火就是因为骨头里面含磷自燃而产生的。此处有这么多骨头渣子,应该也能点燃了吧。
命在旦夕,李牧也就不怕鬼了。地牢阴冷且寒,夜凉风寒,点把火取暖也是好的。
李牧拿着两根长骨头试验,用钻木取火的手段,摩擦了许久,还真点着了。他把火引到刚刚捏碎的骨头渣子堆里面,火哗地一下就旺盛了起来,李牧这才看见,这哪里是什么地牢,叫地陵还差不多,周围除了他是个活得,全都是一个个端坐的骷髅,像是有人摆在这里似的。
祭祀用的?
李牧不敢细想,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想到自己也快成为其中一员了,那一丝的害怕也消失不见了。
“都是些个孤魂野鬼啊,留在这里也是不得超生,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行行好,给你们来一个火化,你们也暖和暖和我,大家各取所需都不亏。”
李牧心里头暗暗念叨着,把一个个骷髅丢进火堆里头,火于是更加旺盛了起来。
如此大的恐惧都突破了,李牧的心里忽然一阵清明。人如果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能让他畏惧的东西,还真就不多了。李牧瞧着地上的水囊和面馕,寻思了一下,不吃白不吃,死也不能当个饿死的鬼,万一有个万一,自己能活呢?要是因为没吃东西而没体力逃跑,那多冤得慌啊!
吃!
李牧又把面馕捡了起来,放在嘴里大嚼。就像无数个夜晚,他独自一个人在公司加班的时候,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也对付饱了。
李牧一边吃,一边捡着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大腿骨往火里头扔,还点了个火把去烧墙壁上的蜘蛛网,也算是打扫一下自己这个临时的‘家’。忽然,他停住了,他发现墙壁上好像是有字。
李牧把手里烧短了的腿骨扔进火里,又掰下来一根点燃,重新去照墙壁,想看看写的是什么,还没等他看清楚,头顶传来了脚步声。李牧赶忙把手里的骨头丢在地上,他不想让人发现他发现了墙壁的秘密。
“侯爷……”
是金晨。
李牧哼了一声,靠着墙壁坐下,拉过两个骷髅把自己挡住,决心不理会她。
金晨来到天窗上面,看到下面满是火光,还以为是大祭司要害李牧的性命,赶紧趴下看,看到是一团发绿光的篝火,再看到散落各处还在燃烧的骨头,金晨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头苦笑,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换在别人身上,倒是叫人意外,但李牧做出来了,虽然意外,却又不觉得意外,因为他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人。
金晨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在两个骷髅中间找到了李牧,轻声唤道:“侯爷别藏了,我瞧见你了。”
“别叫了,我死了,刚听你说什么来着,你们这叫‘中土拜火教’吧,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自己火化我自己,不劳您大驾。”
金晨不理会李牧的阴阳怪气,坐在天窗旁边,自顾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恨死我了,但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的苦衷么?”
“屁!”李牧嗤笑一声,道:“你的苦衷?你的苦衷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老子本来以为老子就够不讲道理的了,没想到你比老子更不讲道理,你有苦衷就可以把我绑架到这儿来?你有苦衷,我就必须得管你?那这么说行吗?我现在也有苦衷了,你自杀帮帮我吧,行吗?”
金晨再一次无视了李牧的胡言乱语,自言自语般说道:“我们这个教派,为何叫中土拜火教,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
“我讲给你听吧。”
李牧大翻白眼,他算是明白了,金晨来就是想跟他说前因后果的,就算他不想听,金晨也要说,她就是一定要让自己知道。
愚蠢的女人,难道你以为把苦衷说了出来,老子就会原谅你么?不可能!
李牧闭上眼睛假寐,打算让自己睡着了,睡着了就听不见这女人的话了,她说什么都跟自己无关!
“这拜火教,原不是中原的教派,而是打西域传过来的,听上任教主说,是西域的更西,西突厥的西边,有个叫波斯的地方,拜火教是从波斯来的。而我们的族人,原本都是中原人,虽然信奉了火神,但教义却与波斯有所不同,于是我们就叫中土拜火教以示区分。”
“但是打突厥西迁徙后,跟波斯的拜火教就联系不上了。我们就很少说自己是中土拜火教,就直接叫拜火教了。”
李牧翻了个白眼,说这些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我们这一族,称之为隐族。原来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家族的长者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只知道,隐族有四姓,分别叫金银铜铁。”
这叫什么狗屁姓氏,闹着玩呢?
仿佛是听到了李牧心声,金晨苦笑了一声,道:“就这么流传下来的,后辈也不能更改。”
“四姓之中,金银二姓为上。人少,却掌管着隐族。铜铁姓人多,却都是率属于金银二姓,族长之位,一直都是在金银二姓之中产生。”
“自打信奉了拜火教,规矩稍加更改。金姓出教主的时候,银姓做族长,而银姓做教主的时候,金姓做族长。金姓教主,银姓副之,银姓族长,金姓副之,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只有在教主或是族长突然暴毙,而没有指定下一任的时候,才会由副族长或者副教主临时替代,出现同姓教主和族长。”
李牧暗暗称赞,神权君权分立,在这个年代,算是先进的了。
“这一代,我做了教主,银月便做了我的副手,若是我死了,银月就会继任教主。银月的父亲,是本代的族长。她的奶奶,就是刚刚你见过的那位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