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没关系的话她们可能连药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有关系请人帮带,代购费也不会便宜,老人家不收一分手续费,又是打电话又是走人情的帮她们,珍珍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了,“要不,您家里还有没生病的花?我去帮您看看?”
老头高兴坏了,“这敢情好,下午六点,我去招待所接你们,你们就住我们家对面是吧?”
直到走出诊室,又取了中药,超英整个人还是迷糊的,脚底下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那是一种超越一切的欢喜与激动,仿佛亲眼看着自己的生命线被延长了一般。
珍珍如释重负,挣钱的意义不就是花钱?只是这事得跟季渊明说一声,虽然交给她的,可终究还是他的钱。
忽然,袖子被人拽住,少年用他绝无仅有的,清脆的声音,坚定地告诉她:“谢谢小姨,我一定会还你钱。”
虽然她不是原主,可林丰收对原主的关爱就跟母亲一样,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她就要替她履行义务。
省医门口有两家国营副食品店,跟后世不一样,现在是一个全国统一物价的年代,这里的水果特新鲜,还跟清河县一个价,当然,珍珍看的是柜台后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铁罐玻璃罐,橘子罐头荔枝罐头黄桃罐头和各种奶粉麦乳精,全是探望病人的佳品。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只要有看病的介绍信,这些东西不用票也能买到,只是价格翻倍而已。
哪怕整个石兰省,也找不到这样的地儿。
珍珍当即要了三罐麦乳精四罐奶粉二十个罐头,分四个大网兜扛回去,豪!
一路上,林丰收也想开了,反正药钱都花那么多了,再买点东西给珍珍和超英甜甜嘴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她这辈子啊,是成她妹的大债主咯!
回到招待所,三个人盘腿坐床上,打开一个橘子罐头,你一嘴我一嘴的吃起来,橘子甜丝丝,凉润润的,入口即化,橘子汤更甜,简直就是冰糖水,让人幸福得直眯眼睛。
吃饱睡一觉,太阳落山的时候钟主任找上门来了,手里还提着俩网兜,又是罐头你说巧不巧?不过,他的罐头种类更丰富,不仅有水果,还有鱼肉,午餐肉和火腿罐头,这些可是要高级干部的特供票才能买到的。
原来,招待所对面就是省医院家属区,以前是纺织厂宿舍,前几年纺织厂倒闭了,又把他们这些省医院退休和临退休的老同志们安排过来,方便每天出门散步。钟主任家的房子也不大,就三十来平,厕所是院里公用的,做饭也得提着煤炉子到过道里,这年头还没商品房,除非级别特别高的干部,不然住房待遇都差不多,还不如农村人,大屋大院的宽敞。
钟老太太也是一位大夫,还没退休,见家里来了客人,还是那宝贝疙瘩的“救命恩人”,立马骑自行车上菜市场买肉,天冷吃饺子。
钟家的小房子里摆满各式花草,几乎无下脚之处,珍珍粗略的扫了一圈,都是些常见花卉,最珍贵的就是那盆金茶梅。但她也不马虎,在钟主任期待的目光里一株株认真检查,从花到叶到茎再到根,还真发现好几株都是带病的,灰叶病真菌病和茎腐病,也很常见。
小小的她,仿佛成了植物大夫,望闻问切,视触叩听。
林丰收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这丫头还是她从小带大的林珍珍吗?
昨晚她说是高中学的,他们学校刚好有一盆一模一样的花,可今天这么多花草,难不成也是学校里见过的?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本事的?就像积年的老农民,没个十年八年的看不出庄稼毛病。
好在没多久,钟阿姨买菜回来,她去帮忙包饺子,也就没往深处想。面是早就发好的,中午钟主任专门跑老伴儿科室,让她回来发面,说晚上有客人要来。白菜剁碎,肥瘦各半的猪肉剁得细细的,再切一把姜进去,打俩鸡蛋,搅拌均匀,大家就闻到了香味儿。
就连一直胃口欠佳的林超英,也没忍住咽了口口水。当然,也不全是馋,还有养生茶的功劳。
钟主任用黄芪、枸杞、桔梗等七八种中药材给他泡了一壶养生茶,听说有补益肺气的功效,让他喝了两杯,这不没多大会儿,脸色转好不说,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再吃下两碗肥得流油,香得吞舌头的饺子,小伙子脸蛋红扑扑的,嘴唇也有了血色,要跟谁说他病了十几年谁也不信。
丰收看在眼里,哪有不明白的,他这是三分病,七分养,吃不好养不好所以一直病歪歪呀!珍珍还特别有心的,走之前从钟老那里要来几个补肺养肺的方子,都是常见药材价格不贵,以后能给超英当茶水喝。
***
一转眼,出门已经七天了,丰收大姐真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家里是没几个值钱东西,可她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催珍珍:“妹啊,咱可以回去了吗?”
“再等一天,就一天。”
丰收跺着大脚,“药也拿到了,钟老的花也好了,吃的住的上个街也要花钱,你这钱只听见哗啦哗啦,我的心……”一碗只加一丢丢臊子的面居然卖五角钱,你说夸不夸张?水饺更是,看着大耳朵似的,馅儿蚂蚁大全他妈是面皮,居然也要八角钱?
她要有这五角八角的,她去割肉买面自个儿包不香吗?
“姐放心,明天要是顺利,我保证把咱这几天的花销给找补回来。”
“真?别是还卖鸡毛毽子吧?”她们也没带毽子来啊。
珍珍笑而不语,第二天早上先饱饱的吃三碗牛肉汤面,三人雄赳赳气昂昂杀到省城最大的自由市场。林丰收跟钟阿姨聊天就是鸡毛蒜皮东拉西扯,吐槽男人怎么不管事儿,孩子怎么不省心,可珍珍却一心打听省城的黑市。
省城作为整个大横山区四省中最大的城市,水陆空交通便利,人口密集,黑市也比横西市繁华得多。而且,因为自由市场繁华,还形成了一定的规律,七天一次大交易日,珍珍等的就是这一天。
下了公共汽车,钻过钟鼓楼,再往小山坡里一爬,来到横广铁路沿线最后一个小站,那儿已经三三两两的聚了一些人。
这里,买方和卖方很容易区分,推着改装自行车,提着网兜或者尼龙袋的是买东西的,而那些悠闲的,两手空空,胸口兜里揣着纸烟的,就是倒爷。
她们刚到,就有几个倒爷闲庭漫步过来,双方互相打量。
“要棉衣吗同志?”
“要线衣吗?广州货。”
“我这儿还有靴子,正宗东北貂皮的。”
如果不走近,没人能听见他们聊什么,只当是大马路上普普通通的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珍珍三人算是开了眼界,原本以为清河县的就够隐蔽的,人省城的全身上下着装正常,也没个包啊筐啊啥的,“货在哪?”
对方再三打量,确定他们不是便衣,才说:“你要感兴趣,可以跟我来。”
三人连忙跟上,又是爬山又是钻洞的,走了一刻钟来到一个小村子,男人听口音是省城本地人,也不知道这村子是他自个儿的房子还是租的,地窖里堆满各式商品,衣食住行都有。
在昏黄的灯光下,林珍珍挑中几套线衣线裤,准备给家里所有人各买一套,她历来是有恩报恩。
“线衣三块,线裤两块。”
“一口价,咱三块钱一套,我要十三套。”
倒爷刚要拒绝,听她后半句,又犹豫了。说实在的,这几天治安队抓得紧,已经来过好几拨便衣了,他这些线衣线裤进来快两个月了,压根没卖出去几套,再这么压箱底下去,他连本都回不了。要压到明年去,明年的局势和流行趋势谁说得准?
“袜子手套怎么卖?”忽然,珍珍指着角落的两个大尼龙袋问。
“害,这是夏天的尼龙袜,寒冬腊月卖不出去,我这儿有棉袜。”
然而,珍珍还真对棉袜不感兴趣,尼龙袜虽然透气性不好,弹性差,可它颜色好看啊!红的粉的绿的都有,甚至还绣着不少花纹,在清一色黑白灰里这就是鹤立鸡群。无论哪个年代,年轻人穿着都讲究个“好看”,而好看的最直接参数就是回头率。
谁要是穿上这么双袜子上街,还不得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