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当初, 就是因为他们练晨星才会撂挑子跑路。

　　练老爷子年轻时离经叛道，敢想敢闯，这才打下诺大的家业。选继承人也是, 不管什么长子不长子，就挑能干的来用，最后挑中了家里排行老五的儿子，也就是练望舒的父亲。

　　后来练望舒的父母双双去世，他也没什么性别偏见，就觉得练晨星的性子和他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打算把家业给练晨星担，看她能不能在沉沉的暮气中搅出新的风雨。

　　谁知道他的儿子女儿比他还封建，非要说什么女儿家迟早得嫁人，让练晨星继承家业等于是把家业拱手让给别人。

　　更提出条件，说除非练晨星马上结婚，老公入赘他们家，改姓练。说完还搜罗了一大堆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年轻男人来介绍给练晨星，一副要左右练晨星婚事的模样，可把练晨星恶心坏了。

　　他们以己度人，都认为练晨星舍不得当家作主的权力，一定会捏着鼻子咽下这口馊水，却万万没想到练晨星说走就走，直接把摊子扔给了弟弟练席。

　　老爷子也被他们气够呛，一手把练席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因为这件事，除了逢年过节，老爷子再不让那些混账东西到他这，练席怕老人家孤独，所以一有空就会把练望舒带过来陪他。

　　其他小辈则因为接触太少，越发惧怕老爷子，导致老爷子也越发看不上他们，觉得他们没有自己当年的胆量，都是不成器的。

　　过分安静的南厅里没人出声，只剩电视播放春晚的声音和隔壁北厅隐约传来的麻将声，年纪小的想走又不敢走，年纪比练望舒大的，知道要跟这姐弟三个打好关系，此刻正酝酿情绪准备跟练望舒搭话。

　　咔嚓――

　　突然响起的快门声让众人都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练望舒也抬了抬眼，看向那个按辈分，应该是自己侄女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吓傻了，她不过是用手机跟同学吐槽自己家亲戚多，爷爷那辈的兄弟姐妹年龄差距极大，导致自己有个还在上高中，长得还特别帅的叔叔。

　　同学不信她，她才想拍张练望舒的照片给她同学看，万万没想到手机没静音，拍照动静这么大。

　　练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删了。”

　　小女孩抖着手把照片删掉，再不敢胡乱偷怕。

　　之后练望舒又在南厅坐了片刻才起身，熟门熟路地去厨房拿了一瓶草莓味的酸奶上楼，留下众人表情各异。

　　练望舒回到房间，本想打几局游戏，结果一戴上耳机就忍不住点开了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把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视频又再看了一遍。

　　视频就是之前陪楼筱一块去买年货拍的vlog，大概是看他戴口罩，觉得他不喜欢出镜，后期剪辑刻意将他避开，因此视频里只出现了他的声音和身形，就没让他露过头。

　　但练望舒就是忍不住看上一遍又一遍，看到最后，他甚至能凭感觉把进度条拉到有楼筱的地方，来回重复地看。

　　可无论看多少遍，还是……好想她。

　　练望舒闭上眼靠着椅背，静静地听着视频里楼筱的声音。

　　早知道就不折腾他哥了，这样他还能在学校那边多住几天，等除夕当天再回爷爷这。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手机响起，练望舒拿起来随便瞄了一眼，发现是楼筱，立刻点开――

　　楼筱：【发一张你今天的照片给我，我给你一个惊喜。】

　　练望舒当即打开手机相机，可惜他的拍照技术太差，这么拍怎么不满意，正苦恼，他突然想起什么，下楼回到南厅，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中走到方才偷拍他的小侄女面前。

　　小侄女吓一跳，赶忙举起手机：“我我我我删了，不信你看！”

　　练望舒：“‘最近删除’里的还在吗？复原发给我。”

　　小侄女一愣，才想起删掉的照片会在‘最近删除’里面暂时留存，直到三十天后才会自动永久删除。

　　小侄女连忙照做，但她没有练望舒的微信，正想问，却发现练望舒已经打开了二维码给她扫。

　　小侄女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因为来之前她父母曾经耳提面命过弟弟，让她弟弟无论如何都要跟处在练家食物链顶端的姐弟三个打好关系。

　　她知道自己从小被奶奶带大，爸爸妈妈都不怎么喜欢她，可看着父母只叮嘱弟弟，把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仿佛只有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小侄女说不难受是假的，结果现在，弟弟没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

　　小侄女把照片发过去，练望舒收到照片，看拍得还不错，比他自拍好看多了，遂心满意足地发给楼筱，转身回了房间。

　　上楼时练望舒还催楼筱：【惊喜呢？】

　　楼筱那边照片刚加载出来，是坐在沙发上的练望舒，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但角度非常不错，光线简直完美，楼筱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桌面，然后才转向电脑，按下邮箱的发送键。

　　楼筱：【发你邮箱啦。】

　　楼筱的“惊喜”，是几段拍vlog时留下的视频素材。

　　里头无一例外，全是她和练望舒同框的片段，当然是练望舒没有被去过头的版本。

　　有一开始在她家小区，她拉着练望舒出现在慕冬阳镜头里的场景，练望舒被她拉着，虽然戴了口罩看不见表情，但楼筱还记得当时她握着练望舒的手的温度。

　　还有后来在超市，慕冬阳的购物车满了，回头找楼筱，拍到楼筱拉着练望舒的衣袖指挥他拿饼干。练望舒侧身对着镜头，视线顺着楼筱指的方向望去，抬起手臂就把楼筱踮脚都拿不到的饼干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还有在超市咖啡厅，摄像机隔着玻璃拍到楼筱不高兴地趴在桌上，vlog里的这段只出现了练望舒把蛋糕推到楼筱面前的手，但在未裁剪过的素材里，练望舒摘了口罩与楼筱面对着面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将蛋糕推到楼筱面前，在楼筱终于高兴起来的同时，他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

　　素材太多太多，就像练望舒把有她的vlog看了许多遍一样，她也把有练望舒的素材重复看了好几遍。

　　――在见不到对方的日子里，想念对方的，可不止练望舒一个。

　　这么多素材，要说楼筱最喜欢哪个片段，大概是在他们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慕冬阳和小元找他们开来的车，慕冬阳特意拿摄像机扫了一圈露天停车场，说车太多，完全想不起来他们之前到底把车停哪了。

　　但这段最后并没有用上，因为一旁的家具城正在用大音箱放广告，导致慕冬阳这边收音效果不好，但这段内容无意间拍下了楼筱和练望舒，楼筱当时因为广告太吵听不清练望舒在说什么，于是练望舒低头凑到楼筱耳边，同时把鼻子上的口罩拉了下来。

　　楼筱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况，也记得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练望舒会亲到自己脸上。

　　不过最后碰到她脸颊的也就只有练望舒说话时的气息而已。

　　当然楼筱喜欢这段不是因为这段两人凑得近，而是因为练望舒拉下口罩凑到她耳边的动作，实在是太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