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找到温室，一进去就听见了两人对话的声音――

　　“还有五十七下”

　　“不付了, 只要半首, 剩下退货。”

　　“做人要讲诚信。”

　　“是你先骗我的！”

　　两人站在温室的洗手池旁洗手，水龙头开着, 两人的手凑在一块，洗去刚擦出的白色泡沫。

　　练望舒面对着陈安来的方向，率先发现了陈安。

　　陈安：“小少爷。”

　　楼筱第一次听别人这样称呼练望舒, 正要转过身看来人是谁，就被练望舒抬起的一只手按住后颈, 顿住了想要转身的动作。

　　楼筱和陈安都对练望舒的举动感到奇怪，但两人都没有问。

　　练望舒：“爷爷回来了？”

　　陈安：“老先生回来了, 正在茶室歇息, 您看方不方便在午饭前，带楼小姐下楼去见见他。”

　　练望舒：“好, 我待会就带她下去。”

　　“那就先不打扰二位了。”陈安转身离开。

　　练望舒松开手，用衣袖擦去楼筱后颈的水渍。

　　楼筱关掉水龙头, 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来擦手, 边擦边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然为什么刚刚不让她转头。

　　练望舒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 洗把脸就好了。”

　　楼筱不信，她掏出随身带的小镜子看了一眼，就一眼, 她便放下镜子往练望舒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刚刚那一吻太过出乎意料，她知道自己脸上一定还是红的，因为脸颊的热度还没消下去，眼底也有湿润的感觉，但她都没太在意，觉得不会跟平时有什么太大区别，直到刚刚照了镜子她才发现，区别大了去了。

　　嘴唇、脸颊、眼角，都是不同层次的红，湿润的眼睛衬得她格外可怜，一看就是刚被人欺负过的模样，透出一股子不自觉的勾人意味，简直离谱。

　　其实要不是楼筱这幅模样，练望舒也舍不得亲那么一下就放过她，实在是姐姐的警告犹言在耳，他害怕继续下去，自己会克制不住做出什么伤害到楼筱的事情。

　　楼筱弯腰洗脸，练望舒乖乖递纸巾。

　　擦完脸，楼筱又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没那么奇怪，才跟着练望舒下楼去见老爷子。

　　老爷子精神矍铄，楼筱实打实看到人，觉得对方跟自己的外公外婆没什么两样，心里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她礼貌地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爷爷好，我叫楼筱。”

　　老爷子向来偏爱胆大的孩子，见楼筱态度自然，心里便已经升起了几分好感。

　　他让楼筱跟练望舒一块坐下，还让陈安给他们泡茶。

　　陈安的泡茶技术是专门去学的，眼下正要动作，就被练望舒给叫住了：“两个杯子就行，她喝不了茶。”

　　陈安意外。

　　楼筱解释说：“嗯，我喝茶容易睡不着。”

　　老爷子见楼筱不会为了讨他喜欢就勉强自己，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依着她：“那就不喝茶。”

　　老爷子说：“你爱喝什么，告诉我，我让厨房去准备。”

　　楼筱想也不想：“葡萄汁。”

　　于是楼筱又得到了一杯葡萄汁。

　　端来葡萄汁的人是厨房阿姨，陈安从厨房阿姨那得知楼筱带来了一箱核桃牛奶，把葡萄汁拿进茶室的时候就问老爷子：“楼小姐带了核桃牛奶来，您要不要试试？”

　　陈安知道他家老先生不会在意什么面子规矩，是个非常喜欢尝鲜又重情义的人，果然老爷子听是楼筱专门带来的礼物，就让陈安去拿了一瓶。

　　老爷子入口的东西一般都是厨房现做的，哪里喝过这种现成且保质期长达半年的乳制品，光把饮料瓶拿手里就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一喝味道还不错，便也不喝茶，改喝牛奶去了。

　　三人一个喝葡萄汁，一个喝核桃牛奶，陈安泡的茶自然就全进了练望舒的肚子。

　　期间老爷子问起楼筱家住哪，有没有兄弟姐妹，和练望舒是怎么认识的，楼筱都一一答了。

　　说到怎么认识那里，楼筱给练望舒面子，没说他冒充盛翊的事情，只说他们是因为一盆仙人球结缘。

　　老爷子由此得知楼筱也喜欢花花草草，两人聊天的话题就又多了一个。

　　练望舒本还担心自己没办法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抛出新话题缓解气氛，结果可倒好，他确实是抛不出新话题，但不是因为他不擅长，而是因为茶室里根本就没有他插嘴的份。

　　老爷子讲起自己熟悉且骄傲的领域，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楼筱一开始还听着，后面就拿出手机来做笔记了，按照她的说法，不管以后能不能养老爷子说到的花草，先记着总没错。

　　像极了当代青年刷微博刷到健身视频，不管做不做，先收藏准没错，万一就用上了呢。

　　练望舒从默默喝茶，改拿手机出来玩，因此没听他们在聊什么，被点名时收获了两道谴责的目光。

　　有这么一瞬间，练望舒怀疑自己才是来见家长的那个。

　　午饭做好，厨房那边来人通知，三人就移步去了餐厅。

　　老爷子拿的第一瓶牛奶已经喝光，第二瓶还剩一半，觉得不能浪费，就让陈安一块拿去餐厅。

　　老爷子在家，吃饭肯定都是要到餐厅吃的，那些个还在二楼的小辈抵达餐厅，看见老爷子面前放着瓶核桃牛奶，回想起先前他们对楼筱的嘲笑与不屑，一个个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