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台不同的分析仪器从各种角度对这些数据进行模拟分析,不过那些都是AI根据以往经验来做的比对。AI一直不能取代人类的原因是人类的脑洞更大,天马行空的创造性是AI通过分析既往数据无法生成的。
安若凡能够透过这些平平无奇的数据综合这几天与离浅的相处, 联想到其他一些事。一种直觉告诉她, 他这个手环越是找不出问题, 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各方面情报显示,帝国在间谍器材的研发创新上比联邦一直略胜一筹。在与帝国接壤的边缘星系, 不只是联邦渗透间谍去帝国, 帝国每年也会派遣大量间谍混入联邦。联邦因此也缴获了不少新奇特的产品。
其中一些很有创意的样本在军部备档之后,肯定会上交到科学院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在假设奴隶手环是间谍设备后, 她把AI的审查重点放到了与以往间谍设备对比这一方面。不过各种分析结论都很确定,这个奴隶手环根本不具备投屏和摄录功能。
这么个比地球文明时期的智能手机功能还少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间谍设备?
不过这东西确实能不间断发射成组的加密信号。按照离浅的解释, 这是手环监测的他的定位以及身体数据。他是隶属皇族的奴隶,如果定位等信息被外人轻易捕获破译, 就会暴露他服侍的尊贵皇族主人的位置,因此从他身上传递出的各种信号都要严格加密。
帝国那边的信息加密格式用的是图形文字原理, 与联邦的信息编码模式差异很大。成组传输数据时, 加密的逻辑一直是联邦人无法理解的。分析和破译帝国语的加密信息,历来对联邦的专家是极为艰巨的考验。
安若凡不能指望别人有空给她弄这个。前线和各种情报机构, 翻译和破译人员一贯匮乏,又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有限的专家精英都是优先满足军部和安全局的需求。轮到科学院,那要等十天半个月了。
她早有一定的思想准备,科学分析是要持续进行的, 但有些信息和秘密是需要用其他手段获取的。
比如以后她需要更重视那个游戏的小号,找到机会与离浅成为可以“无话不谈”的真“朋友”。这个身份的伪装也需要做到科学严谨, 不能让离浅看出破绽。她甚至特意约了科学院后勤部的人,就安排今天中午之前,这次测试之后,她要与几个入职科学院时间比较久的保洁阿姨进行座谈。
保洁阿姨每天都做什么,思维模式是怎样的,她不相信自己装不像。
一整个上午离浅的手臂被放入各种检测仪器,有的是光线类的扫描,还有接触式的感应,会造成微创的是探针体内检查。
这根探针非常细,刺入身体肌肤就像是打针一样,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与持续的断骨之痛相比,这丁点的痛完全可以忽略。
离浅戴着全息眼镜,只能凭借手臂上的感觉大致判断是怎样的检测模式,到了探针这个环节,他略有一些紧张。那天安教授给他的药丸里如果含着惩罚型的纳米机器人,联邦拥有更精细的检测或监测机器人也是可能的,这种高精尖技术一直是帝国大力发展却还暂时落后于联邦的。
如果这些别有用意的小东西被探针植入他的肌肤之下,将来他通过触点录入信息,一次两次或许不会被发现异常,次数多了,这些触点规律很可能被联邦的人监测并破译。
想到这些,离浅的手臂“抽搐”了一下,以至于探针回撤的时候“恰好”划破了一处较粗的血管。
鲜血喷射而出,吓得操作设备的助理惊叫一声,急忙暂停了探针的动作。
离浅却显得比造成“事故”的小助理更惶恐,“慌乱莽撞”的将手臂从设备台子上拿出来,假借查看伤口默运内力在右手指尖,以气劲把刚才探针穿刺过的这一大片肌肤强行梳理一遍。这一大片肌肤顿时变得青紫,不止大血管,便是周遭细微血管全都破裂,一时血流如注。真若有什么异物,也早已被震碎,随着血流排出身体了。
安若凡冷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盯着离浅因为疼痛失血愈发苍白的脸,那超凡脱俗的颜值与精心伪装的脆弱,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坚韧与狠决。
虽然没有证据,不过不打麻药给他缝合后背伤口三十多针,他都能纹丝不动。这种细小探针才刺入不到30秒,他会疼的抽离手臂?便是在他手臂上剜一块肉下来,他怕是也能忍。所以他的奴隶手环以及所谓植入皮下的那些看是寻常的东西,一定是有问题的。
设备检测能分析出的是肌肤之下这些触点与手环之间的连接网比普通的奴隶手环更密集更复杂,但材质也就是一般材质。如果有问题,大概率就是信息的录入以及传递的加密模式上。
再结合离浅很可能具备超高智商这一点,安若凡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离浅过目不忘,或许还擅长图形记忆,若是对前沿科学有一定的了解甚至是研究,那他根本不需要摄录装置。许多复杂玄奥的设备,以及一些尚在理论中的科研成果,离浅应该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关键,并记在心中。
等到一年后租期满,离浅回到二皇子身边,将脑海中记忆的这些东西“复原”出来,未必是天方夜谭。
“测试就先到这里吧。”安若凡心烦气躁叫停了后续的检测工作,“把离浅送回房间。”
某个善良的助理小姑娘询问道:“不用帮他包扎一下么?”
“他屋里有药,自己处理吧。”安若凡赌气。
说完这句她又意识到离浅伤了左手臂,只剩下右手,自己怎么包扎?转念又一想,估计离浅不会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对,后背的绽裂鞭伤他当初都是打算自己随便缝合一下的,手臂上这点小伤算什么?他回到房间自己用不用药都很难说呢。
离浅被机器人领回了房间,在离开实验室准备间的时候,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脱掉实验测试时穿的无菌服,再换回来时那套衣物,整个过程衣物上沾染的血渍非常少。
与身体其他地方的伤痛相比,手臂上的这点新伤他毫并不在意。他忧虑的是自己的小伎俩已经被安教授看破了。
他坐在床边,将上衣都脱掉,去了卫生间。先将胳膊上的血渍又冲了冲,然后犹豫着是不是要清洗衣服。然后他才考虑是否喷一下止血剂免得弄脏衣物或床铺。可是止血剂只有一瓶,之前安教授给他第一次缝合伤口的时候用了小半瓶。以后说不定还会经常用到,不如还是省一省。
所以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侧躺在床上等着,惩罚的降临。
一开始他猜测,安教授让他吞服的纳米机器人的惩罚疼痛度会与手环电击差不多。等了一阵,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快到中午有点饿。
于是他更加不安。
如果有惩罚,说明接下来还想使用他,如果连惩罚都没有,是不是直接将他退货,或者报废处理呢?
躺到了中午食堂开饭的时间,他想了个办法,去试试能否打开房门外出用餐。
安若凡刚和保洁大妈们聊完,就收到了系统通知,离浅试图离开房间。她本来设定的是中午用餐时段,他的房间门可以自主打开,不过刚才她一气之下调整成了开门需要她审批通过才行。
于是她点了否决。
离浅没有打开房门,反倒比刚才镇定一些了。这也许是一系列惩罚的开始,将他关在房间内取消饮食供应,之后再来一些更直观的乃至严刑逼供,他都不觉得奇怪,受着便是。
他去了卫生间,从整理箱里翻出了一个塑料杯子,接了一些饮用水喝掉,又接了一杯自来水折返到床边,浇在了太阳花上。
这个房间有一个模拟日光窗,他打开了白天模式,暖暖日光从窗口外边射入。他将太阳花的花盆挪到窗台边,想象着自己和这盆花一样,正悠闲的在窗口晒真实的日光。
以前在宫中做侍从,很少能大白天站在床边发呆。现在他过的显然是以前梦寐以求的日子呢,哪怕只是短暂几天,他也该好好珍惜。
有时他想,如果自己是植物就好了,饿了渴了只用浇水晒太阳,不用吃饭也能活很久。
正在神游天外时,奴隶手环上闪过一串加密的数字信息。这是二皇子殿下的问询,问他是不是又受伤了。他没有立刻回复,害怕这种时段自己的奇怪动作被监控捕捉到,再引起安教授更多的怀疑。
于是他打开了游戏。他需要做点什么事情,吸引监控背后的人的注意力,再看有否机会给二皇子殿下发一个示警。
安若凡发现被困在房间中没能去吃午饭的离浅,居然比刚才的情绪镇定了一些,还有闲情逸致上游戏?她赶紧丢开手头工作,用伪装过的IP登陆了3区保洁阿姨这个号。
离浅记得昨天有几个人申请加他好友。今天发现那几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昨天没看到过的名字:“3区保洁阿姨”中级。这人的备注信息是只对好友开放,现在除了昵称和等级啥资料他都看不见。
离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设置,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对所有人公开信息与大多数玩家不太一样。当然就算全公开,他也只是有昵称、性别和等级显示,别的资料全都是空的没填过。不管填不填,填了什么,在此之前他其实根本没有隐私设置的观念。
他突然奇想将隐私设成了即使加好友也不对外开放。然后他通过了3区保洁阿姨的好友申请。他想知道当别人看见他隐私设置如此高,会有怎样的反应。理论上那些人并不知道他是帝国的奴隶,联邦人如果真的很注重个人隐私,那他这样任性的做法应该也不会有人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