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亨,柔得中也。
陛下所问国运,卦解,天时在酉,仲秋之月,新旧罔替。”
陛下顿时大怒,拍案而起,呵斥道:“大胆!宁晚萧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妄议立储?!”
宁晚萧伏跪在地,沉声应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照卦象直言。”
“直言?!”陛下又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一跳,“朕不信!你立刻再起一卦。”
宁晚萧依命,再起一卦,结果还是一模一样,上离下坎,未济。
“朕不信!”陛下大怒之下将茶盏掀翻出去,热茶浇在宁晚萧脸上身上,他不能避,只能忍着,白绸被浸透,他的双眸隐约露出来。
陛下皱眉,根本不想看他,宁晚萧的眼睛似鬼如魅,仿佛能看穿人心、洞悉天机,叫人心惊胆战,无法控制地敬畏又厌恶。
“陛下,”宁晚萧将头低下,伏在地上,继续说道,“未济亨通,虽六爻皆不在位,显乱象,却又暗藏变数,事半未终,须慎始慎终,则必有新象。”
“哼。”
陛下冷哼一声,抬脚就要往殿外走,却听宁晚萧在他身后又补了一句。
“未济卦,离火在上坎水在下,不宜妄动,更不利涉水。”
陛下脚步一顿,心头怒火更盛,宁晚萧这句是在劝他打消伐齐的念头!陛下负气而出,张绥安一瞧便是心中警钟大作,赶忙伺候陛下回承明殿。
无镜疾步进入大殿,一眼就瞧见地上碎着的茶盏,宁晚萧正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水渍茶沫。
“师兄,你对陛下说什么?陛下瞧着很是生气呢。”
“实话实说。”
“啊?”无镜看了一眼卦象,“未济?又是未济?”
“嗯。”
宁晚萧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将眼上蒙着的白绸扯下来,烫到眼睛了。
无镜拉住宁晚萧的手不让他揉眼睛:“别,我去给你打盆凉水洗洗,不能揉。”
“好。”
无镜去得快回来的更快,用帕子浸了凉水给宁晚萧擦了擦眼睛,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在帮那个人?”
现如今,太子殿下祁霄,在宫中已成了忌讳,不能提,尤其不能当着陛下的面提。
“我只是照卦象解卦罢了。
哪里算是帮。”
“呵,四年前他刚来元京的时候,你就帮着他了。”
“我只是……”
“知道了,照卦象解卦罢了。”
无镜大叹一声,小声对宁晚萧说,“师兄,大陈虽敬奉天尊,但陛下是天子,咱们还是小命要紧,对吧?”
宁晚萧将眼睛洗好,慢慢睁开眼看向无镜,对他一笑:“师弟,我在元京城快满十五年了。”
“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宁晚萧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
另一头,身在韶阳的祁霄,因被荀安侯踹断了锁骨,左臂动弹不得,整日不是坐就是躺,养伤将他将成了个事事都要人伺候的大爷。
原本太子殿下就该婢女侍者日日围着伺候着,可偏他祁霄使唤不惯人,大部分时候身边只有宗盛和几个亲信随从,不需要人伺候。
而现在,他却觉得被人伺候着的感觉可太好了,尤其伺候他的人是唐绫。
“今天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一声。”
“什么都行。”
唐绫看了他一眼。
“粉蒸肉、虾油露鸡、炒蟹粉、八宝豆腐、三丝鱼卷。”
唐绫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了。”
祁霄笑起来:“吃不了这么多,就虾油露鸡和八宝豆腐就够了。”
“好。”
唐绫刚转身,就看见青岚端着药站在门口,他走进来,把药汤端到床边,说:“药趁热喝掉。
公子,我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青岚走后,祁霄一脸委屈地跟唐绫撒娇:“公子,你家小厮给我脸色看。”
唐绫坐到床边,端起药碗轻轻搅了搅:“青岚大夫说,趁热喝掉。”
祁霄看了看唐绫的眼色,他面色如常,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祁霄不闹了,乖乖把药喝了。
那药味闻着都让唐绫难受,祁霄这人却像是没有味觉似得,多苦的药他喝就喝,眉头都不皱一下。
“要不要糖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