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气得咬牙。
没处发泄,她猛地拍了几下桌子,差点把小方桌给拍散了,吓得在场的人都跳了一下。
拍完她用手指指着苏瓷,面容凶狠,“小表……”
脏字刚起了一个音,她下意识咽回去了,换词道:“四丫头,你到底做没做?说没说?!”
苏瓷还是一脸委屈地摇头,“我真的没有,我也不敢啊。”
说完了又道:“不过我觉得您说得也对,凭什么把大伯家的衣服都拿给我妈洗呢?”
这话一出,叶老大和他媳妇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叶老太倒是有理,又拍一下桌子,中气很足道:“我的儿媳妇,我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十年的媳妇熬成婆,这话可不是白说的!”
叶老二和苏华荣都是怂货,剩下的哥哥姐姐也都没胆子,全不说话。
苏瓷听了这话,瞬间不想装小白兔了。
她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看着叶老太,说话声音还是软软的,“您以为这还是旧社会呢?”
叶老太瞪着眼,“旧社会怎么样?新中国怎么样?婆婆就是婆婆!”
苏瓷嗤笑了一下,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盯着叶老太,“你把旧社会那一套带到新中国来,假使我稍微做点文章,你觉得会怎么样?”
叶老太冷笑,“你才念过几天的书?你能做出什么文章来?”
苏瓷抬手往桌面上轻轻一拍,话重语气轻,“你这是剥削!我做点文章告到大队革委会,你剥削无产阶级,你就是阶级敌人!大队革委会不管,我告到公社革委会,我看有没有人管!”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除了五妹叶苏芳和小弟叶安家。
两人年纪小,根本还不听不懂叶老太和苏瓷在吵什么。
而叶老大和他媳妇听得这话,脸色刷一下白了。
叶老太也惊了一下,却还是硬着语气道:“放你妈的屁!我一个贫下中农,我剥削谁了我?你想给我扣帽子,门都没有!”
苏瓷笑一下,“用得着我给你扣帽子嘛?你成天什么事都不做,家里屁大点事就找我妈过去做,把我妈当奴隶使。你,还有大伯一家,都在剥削我妈!只要我告上去,只要革委会派人下来查,庄子上的人全都能证明,你和大伯一家,剥削苏华荣同志!到时候你们被抓去做检讨,我要在批判大会上放鞭炮,还要领一个‘大义灭亲’的奖回来!”
叶老太还想再说话,叶老大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他脸色刷白地看着苏瓷,软声道:“小苏瓷,这话可真不能乱说。”
苏瓷看向叶老大,“大伯,既然这么怕别人乱说,那就不要做。”
叶老大媳妇绿着脸,“小苏瓷,你帽子扣得这么大,是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啊!”
苏瓷低下目光,看自己的手指甲,“你说是那就是吧,反正我不想再看我妈做那么多事了。”
说到这抬起头来,看向她的大伯母,“我家总共十口人,所有的家务都是我妈在做,你们还过来欺负她,你们还是人嘛?她生孩子多,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们是都瞎?但凡有一点人性,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叶老大媳妇被她说得脸色又一绿。
而苏华荣听完这话,没忍住瞬间热了眼眶,湿出了眼泪来,嗓子里像塞了棉花。
她在叶家任劳任怨二十多年,生孩子做家务,每天累得腰疼,真没有人这样心疼过她。
叶老太和叶老大一家,都脸色僵黑说不出话来了。
叶老二这时候深深吸口气,看向苏瓷忽又说:“四丫头,你今天抽……”
苏瓷知道叶老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直接就打断了他,送上一句:“你闭嘴!”
叶老二瞬间来脾气了,眉毛一竖,“你今天要死了,我从小到大没打过你,今天非打死你!”
叶老二在外面是个怂货,在家却是一手撑天。
因为他打孩子打得狠,都是往死里打,所以家里七八个孩子,没有一个不怕他。
家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被他打过,只有叶苏瓷不生不响不惹事没被打。
但今天苏瓷的表现,明显已经是碰到他的逆鳞了。
然而叶老二刚抄起鞋底,就被苏华荣一把给拉住了。
苏华荣眼眶还红着,对叶老二说:“平时我没对你说过一个不字,但今天你要打小苏瓷,就先把我给打死!”
叶老二哪里管这屁话,一把把苏华荣甩开了。
苏瓷刷一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盯着叶老二道:“叶老二你就是个软蛋窝里横!有这脾气有这本事对外人使去,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护好了!你就不配有老婆,我妈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老东西和大伯一家欺负她这么多年,你瞎了看不见?她苏华荣造了什么孽了,来你们叶家,伺候你们叶家一大家子二十多年!”
除了自己家的家务,叶老大家的家务,大部分也都是苏华荣包下来的。
其实欺负的不止苏华荣一个,譬如丫头们出去割的猪草,捡的柴禾,也要分给他们家。
叶老二是彻底被骂急眼了,抄着鞋底就要上来打苏瓷。
结果这回又被叶安国和叶安军拉住了,两个哥哥总算硬气了一回,拉着叶老二说:“爸,小苏瓷说得没错,我妈这么多年确实太苦了!”
苏华荣此时已经坐在旁边抹眼泪了。
根本抹不干净,像决堤的大坝一样,泪水一个劲往下淌,鼻涕也跟着下来。
叶苏英带着三个妹妹和小弟,全都吓懵了。
他们从没见过家里人谁敢跟奶奶和大伯家吵架,偏偏这个人还是他们家原本最软蛋的四丫头,她不仅和奶奶还有大伯一家对着干,还把他们的爸爸给骂急眼了。
他们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个不讲理且脾气臭到一言不合就抄鞋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