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林风迷迷糊糊地靠在外婆旁边,电视上的画面开始转起漩涡;本以为大伙儿看着看着就会打起哈欠,却发现身边的老人家织毛衣看电视越看越兴奋,后面还有一桌激烈地打着麻将的大人。
“失策,”她想,“忘了今天外婆外公是一直睡到五点半才起床的。”
等到快十一点了,丁容来拍她,叫她回屋里睡。
“你困了就上去睡吧,我再陪会儿你外婆。”
丁林风心里喃喃,你明明是“再打会儿麻将”。
但半梦半醒间,她也不知道这句话说没说出口。
她站起身往楼梯走去,刚走到三楼就有一阵寒风穿堂而过。
丁林风哆嗦了一下,顿时睡意全无;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和丁容下楼吃饭前都忘了关窗,才有现在这种凄凄惨惨的局面。
冷风吹得整个三楼都如同冰窖,每走一步就像有冰柱沿着衣服往上攀。
把两间房的窗都关上,丁林风回屋开了暖空调,坐在床上刷着手机;明明已经快零点了,她却依然十分清醒。
这清醒完全是被冻出来的。
零点一到,她的手机立刻嗡嗡作响,各路祝福接踵而至。
她一一感谢,诚信祝福,又点开某人的对话框。
[叶想]:祝这位同学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这位同学’……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群发吗?”丁林风立刻满脸黑线,“不过是踩着点的群发,勉强算你有诚意吧……”
她对着手机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你都给哪些人群发了。当然,我也并不好奇!总之,肯定是他那堆朋友啦,应该还有几个关系好的女生……”
[丁林风]:祝这位小叶同学,新年快乐!
叶想回得极快。
[叶想]:你怎么没睡?
以前十点一到,丁林风说什么也要把手机给关了,就是怕自己刷着刷着开始熬夜;而今天过节,她既然都看到了,就也一并回复了。
然而,又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她故意回了一句蔫坏蔫坏的话。
[丁林风]:当然因为!是在等你的祝福啊!
身边的暖气吹得她拾回了些许睡意,满意地看到对方正在姓名与“正在输入中……”不停切换,才及时打住。
[丁林风]:开玩笑啦开玩笑,祝你新年快乐~
[丁林风]:我睡了,明年见。
[叶想]:晚安。
[叶想]:明年见。
丁林风把手机放回书桌上,趿着拖鞋去把空调开成睡眠模式,上床和柜子上的小闹钟大眼瞪小眼。
00:12,其实已经算是第二年了吧。
丁林风把灯关掉,渐渐沉入梦乡。
一夜好眠。
--
即使去年的过年地点在城中,今年移去郊区山景,体感似乎更冷了,但是雪却远不如去年那般大。
山上雪只积了薄薄一层,风一吹便扑簌簌地落下一大片,顷刻日出,太阳一照射,冰雪便消融,再汇入汩汩溪流,完全是初春景象。
元宵过后,收拾完自己的寒假作业和行李,丁林风和外公外婆道了别,坐上了由丁容女士驾驶的回家的车。
--
“古者爱情,总有万千参差;有狂有痴,有绻有思。我观其大致,拙分为二类。……
“其一譬如‘见之不忘’,许是一见钟情。……
“春日泛舟,杏花枝头,一派晴光好。桥头熙攘,过往行人匆匆,只一眼,便有如惊鸿游龙,荡开一阵款款思绪,往后才一发不可收;所谓‘分明初相识,却如故人归’?又见诗三百,《野有蔓草》……”
他只记得窗外是蝉鸣盛夏,周围学生大多都很陌生;或许,除了他右边的女生。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画出一个规规矩矩的三角形,顶上的中央空调呼呼吹动桌角试卷。
女生的马尾软软地垂在肩上,勾勒出一张润白面庞,浓密而漂亮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正当他在和形状怪异的电路图苦苦作着斗争时,女生轻轻站起,把卷子交给监考老师,再静悄悄地离开了考场。
虽无言语,动静也轻,却依然在安静的教室里惊起一阵小小波澜。
等结束铃声被打响,周围逐渐恢复嘈杂。
见监考老师收了卷子走人,一片人就呼啦啦地跑到她桌前,却发现贴在桌上的姓名与考号早就被撕走,人家连草稿纸都是空白的。
恍惚间,像有风拂过,沿着窗帘吹皱了地上的三角形光影。
也许是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右边人群,朋友攀在后桌问:你也好奇?
他摇摇头:好像认识,但不确定。
可能在英语竞赛的时候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