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屿点点头,没有寒暄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儿,只默默地站在她身边。
不得不承认,气氛是尴尬的,江素还记得他上次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她抿抿唇,忍不住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来这儿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宋屿略显诧异地看着她,随后抿抿唇:“知道。”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带着明明白白的厌恶。
江素的性格怎么样,他五年前就领略过,她哪怕做错事情也绝对不会开口解释,更何况她并没有做错任何,可今天却还是怕别人误会所以开了口。
记忆中的人怎么都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宋屿不禁有些好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江素?
是五年的那个嚣张跋扈骄纵成性的人,还是现在这个与以往大相径庭有些陌生的她?
重逢以来,他不止一次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短短五年的时间会变化地这么快,如果不是记忆太过于深刻,他甚至要怀疑五年前那个江素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等待的时候总是度日如年,几个小时过去,江德海一家也没有出现。
急救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两个人长长久久地沉默却没有感到不自在。
江致远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送回到病房后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
宋屿像一尊保护神,沉默地跟在江素身后。
病房里的老爷子还不能喝水,江素坐在他身边用棉签沾水在他嘴唇上轻轻擦拭:“护工回去拿你换洗的衣服了,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要上厕所就告诉我。”
她怕爷爷还是跟以前一样,为了不让她接触这些,宁愿硬生生忍着。
江致远整个人更苍老了些,脸上深深的沟壑泛着一股没有生气的青色,他迟缓地点点头,浑浊的眸子连最后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干裂苍白的嘴唇张了张:“素素,你吃苦了……”
江素鼻腔一酸,使劲儿摇摇头:“爷爷,我很好。”
老人虽然刚刚经历一场抢救,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口齿竟然比以往还要清楚一些。
他伸出手握着江素,淡青色的手背上血管是深褐色的,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纠纠缠缠满是腐朽的气息。
“爷爷对不住你,让你在外面受了委屈还不敢回来说。”江致远不知想到什么,眸色一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妈妈赶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不会,不会有人敢欺负我的,”江素眼眶鲜红,喉间的酸涩哽地险些说不出话来,“他们都知道我很坏,没人敢欺负我。”
听见她这么说,江致远笑了两声。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残破的机器,轻笑两声带来的震颤都让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钱不要不舍得用,也不要让别人笑话你。公司的股份我还有百分之三十,已经转你名下了,等我死后会自动生效。虽然现在可能不值什么钱了,但是还可以让你衣食无忧地生活一段时间。”他用力抬手揉了揉孙女的头顶,慈爱地看着她,“别哭,听话。”
他知道了前些日发生的事情,小姑娘苦苦支撑着最后的颜面是为了什么他清楚,无非是为了他这张老脸以后还能在圈子里抬得起来。
江素死咬着唇,口腔里隐隐带着些许血腥味,可她只能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人说了半天话早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的精力,没过多久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宋屿靠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半晌后,他握起拳头,唇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第34章 “玫瑰园”(二更)……
半个月之后, 宋屿收到江致远几天前去世的消息。
其实这一直在他预料之内,八十多岁的年纪又遭遇了两次脑出血,身体早都被耗空了。
江家的葬礼举行的很低调, 据说是老爷子生前的意思, 只有几个至亲没有邀请任何圈子里的人。
就像一场雨季过去, 前面轰轰烈烈,可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 令人唏嘘。
江素的工作室也一直关着, 大概是放了长假,许久都没有开业的迹象。
而她整个人忽然就像消失了一样, 葬礼结束后就没有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出现过,就连段从卿都找不到她。
宋屿知道江致远去世的消息,就是因为段从卿找江素找到他这儿来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电话, 一大早打了过来,宋屿这才知道自从江致远去世, 才知道江素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任何人了。
被电话吵醒,宋屿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她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段从卿沉默了片刻, 说:“没有,她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找了。”
他打电话过来之前并不知道原来江素那天拿了宋屿的联系方式后,并未和对方并未联系过, 还以为他们两个又恢复了联系。
然而她名下的不动产早在几年前恢复这家工作室的时候就卖掉了, 为数不多的两三个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只有他一个人在B市,他完全想不通她到底去了哪儿。
宋屿也没有头绪,只能跟段从卿约好有消息了就通知一下对方。
只是自己更无从找起, 他和江素的联系无非只有一个手机号码,他连她身边有什么人都不知道,更何况是去找她在哪?
宋屿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气温下降有些着凉,太阳穴一阵阵地疼。
被吵醒后没了睡意,哪怕还很早,他还是起床洗漱。
他从小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小时候早上饿着肚子干活,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他早就习惯了,现在没有体力活要干,早上更是不觉得饿,洗漱完就开车去了公司。
避开高峰期的好处就是完全不会堵车,到公司的时候一个人都还没有冷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