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手法实在有些见不得光。他做得果断,此刻对着妻子澄澈的目光却难以启齿。
“不是。”薛晏清最终否认了。
虞莞点了点头,要是能预料到这地步,简直是多智近妖。
“那也算歪打正着,这下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她轻声道。
好容易念完礼单,众臣都有些饿了。正等着熙和帝一声命下、开宴传膳。
逆料熙和帝突然问道:“林御史何在?”
满堂寂静,无人回答,只把目光投向那唯一一位女子。
林又雨在座位上踌躇了片刻,起身回答道:“禀陛下,家父夜中突然不适,无法上朝,特请民女前来为陛下贺寿,以全忠孝。”
熙和帝神情松缓道:“留你父亲病中独自在家,你就不担心么?”
话虽关切,可若是林又雨一答“担心”,陛下恐怕要当场翻脸。
他眼下心情不错,没计较这小姑娘独自赴宴的冒失,不就是因为“以全忠孝”那句话里,林又雨选了“忠”么?
御史台官为同僚之女捏一把汗,而被林昌弹劾过的官员们都在祈祷她掉链子。
虞蔚兰在一旁默默旁观。听了这话,他情不自禁抓紧了衣袖。
林又雨静默一瞬,她似乎从满室寂静的呼吸声中察觉了某种不寻常。
“民女之父亦渴盼参加万寿诞宴,乞沐皇恩。
若民女在家中照料父亲,不能在此一睹圣颜,全了父亲的遗憾,反而不忠不孝。还望陛下成全。”
“那你便抬起头来。”熙和帝捻着胡须说道。
什么?
林又雨疑心自己幻听了,不敢动作。
“不是你要看朕圣颜,好跟父亲交差的吗?”上面传来一个威严低沉的男声,隐带揶揄笑意。
御史台的人纷纷长舒一口气,林家姑娘总算有惊无险过了此关。
虞莞却蹙起柳眉,她隐隐从熙和帝的口吻中察觉了一丝什么。
再看周围嫔妃脸色不豫,直勾勾盯着林又雨昳丽的脸,心里中荒唐猜想被勾勒得越发清晰。
林又雨一抬头,只见一张威严沧桑的脸,在对上她时尽可能放柔了目光。
除此之外,就是皇帝身边各色美人眼中燃烧的熊熊妒火。
她心中一个咯噔,赶忙低下头去。
不知道是否是这小鹿般柔弱的模样取悦了熙和帝,他一时没召林又雨退下。
渐渐的,连陈贵妃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她虽然还是端庄笑容,手却暗中绞紧了帕子。
虞莞有心为那姑娘解围,可熙和帝名分上是她公公,自己不好贸然插手他房里事。
“起来吧。”最终开口的竟是太后。
她自然也看出皇帝什么心思,可瞧着这浸润的书卷气的姑娘瑟瑟不安的情状,到底心有不忍了。
太后丢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给熙和帝:“皇帝,哀家这肚子可是禁不住折腾了。”
几个腹内空空的老臣听了这话如沐梵音,差点落下泪来。
终于等到您这句话啊!
熙和帝不好在大好日子驳斥养母的面子,而况生辰当天强纳臣女,也确实不是什么好名声。他揉了揉眉心对内侍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传膳?”
内侍总管正等着这句话呢。主子一声令下,传膳的队伍就紧锣密鼓地涌入尧夏阁。
食物的香气渐次萦绕,群臣宴上波澜跌宕的紧张气氛为之一缓。
林又雨回到座位上时心神俱疲,胸口砰砰直跳,没缓过神来。
她忽然福至心灵般抬起头——
对面那挺秀少年正一错不错看着自己,眼中盛满担忧之情。
见被发现,他赶忙低下头故作专心用膳的模样。
林又雨胸口一轻,不由得莞尔一笑。她也学着那少年一般低下头去,专心品尝美味的御膳。
另一边,虞莞持箸在面前的佳肴上犹豫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有胃口。
她见薛晏清正襟危坐着,倾诉欲忽然涌起。
周围都是人,她只好轻轻凑近薛晏清,再凑近一点,用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殿下,我感觉今天的菜不如长信宫远矣!”
薛晏清听到她的气息,持着乌木银箸的手猛然一顿。
他转过头来,只瞧见虞莞极近的一张脸。
那发丝都落在他袖摆处,散发着淡淡清芬,使人心神摇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