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沅拿起她桌上未干的宣纸,在他的建议下故事逐渐走向了大团圆结局,他边看边点头,“明日就出发去周国了,回来再写吧,留一个悬念。”
“我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害怕周王邀请你去周国畿,是为了谋害你。”燕清意眉头紧蹙,她这些日子午夜总是惊醒,梦见许明沅死于刺杀,鲜血流了满地。
可害他的那两人明明已经被关起来了,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白日清醒时,她看着他俊秀的面庞,恍惚间便想起梦中的血,她害怕这张温和的面容会失去活气,变得冰凉。
窗外夕阳渐沉,晚霞如胭。
许明沅正看到惊险的剧情,听到她担心的言语,艰难地把眼睛从纸上抽开,抬头看着她,宽慰道:“公子贤为了打赢公子尚,向我借了兵。如今还有五万许军驻扎在周国畿,他若害我,岂不自讨苦吃。”
他又低头,读到谢季穿着妻子绣的布鞋感到十分舒适,他突然瞥向燕清意,瑞凤眼轻抬,“你给我绣的香囊呢?”
“我自己用了。”燕清意把书桌上的书籍放回架上,又挑了几本杂记拿在手中,想着去周国的路上闲时看书打法时间。
她淡然道:“香囊夏天的时候拿来装驱虫的香草了,用完丢哪儿去了,我忘了。”
许明沅一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背对着窗户,高大的身影遮住窗外的残红,“那我的呢?”
“你的……你的什么。”她轻推他的胸口,手上的书散落了一地,看着他凑在面前的脸,“别靠这么近,吓着我了。”
“你说我的什么?”他的鼻息轻喷在她的脸上,她脸颊微红。
燕清意想起香囊上鸡爪子一样的飞龙,不忍把它拿出来,“我绣的香囊太好看了,舍不得给你。不如你去找一些绣工普通的女子,为你绣香囊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挑起她的下巴,语气不太友善,眼中却带着笑意。
“前些日子我回府上看望父母。我母亲说,让我别留下一个悍妒的骂名。”她光是幻想他和其他女子相好,心中的酸涩便止不住地涌到喉头。
“哦。”许明沅听出了她语调中的苦闷,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许国太.祖有妃嫔上百。看来这偌大的王宫还是能住下许多人的。”
“是呢,王宫这么大,不选些佳丽将它塞满,像什么话。”她越说越气,又有些懊恼,若是她不主动提及,他会不会不选新的妃嫔?
罢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水,努力抑制住心口的郁闷,尽力平和地说:“我可不像许娴,不会害你的妃子。”
若是王宫住满了佳丽,那她便很难见上他一面了吧,她想到晋国王宫那些各有千秋的女子,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
燕清意沉声说:“还是尽量选些知根知底的人进宫吧。若是太多人了,难免生事,哎,算了,你自行掂量,与我无关。”
夕阳西沉,宫婢点上满宫的烛火,华灯初上。
燕清意见他沉默不语,闷闷不乐地转身,欲往庭院中走去。
许明沅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把她拉到怀中坐下,他说:“我刚才想到了初见到你的时候。你既胆怯又坚韧,那个模样很动人。”
她看着他眸子深情的神色,轻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见我长得好看,起了色心。”
“哈哈。”他笑着,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我曾经认为,情这个字太过飘渺,我此生不会遇到让我情动的人。而且谈情说爱影响大业,我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日。”
燕清意听他说情这个字太过飘渺,突然想到话本里说,情让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莫非她正是与前世早逝的许明沅有未能开始的相恋之情,才重生而活。
“我曾寻《谢季英豪传》的作者两年,那两年的期盼在见到你之后终于安心下来,变为了淡淡的动心。”
许明沅抚摸她的面庞,盛着爱怜的眼眸郑重地看着她:“这种心动,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燕清意心中欢喜,却还是微微抿嘴,倔强地说:“大王正值壮年,怎知日后不会有让你更心动的女子。”
他道:“余生还长,我会以行践言。”
第57章 行至周国
许王受周国新君邀约,前往周王畿参加三国会盟,周王承诺届时将奉许王为天下共主,俯首称臣。
许明沅一行从长乐城出发,一路往东,历时大半月,终于到了周王畿。
他们出发时,枫叶正红,如今时值初冬,寒风簌簌,草木萧瑟,天色暗沉,马蹄踏在湿软的泥土上,留下一片印记。
燕清意从马车里探出头,冷风拂在面上,带着一点冰冷的湿意,“今夜可能会下雨,还要前行吗?”
许明沅坐在马车里,擦拭着长剑,剑上的寒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他心中似乎堆积着事情,心不在焉地点头,“嗯。”
“昨日途径康城,康城繁华富丽又端肃,不愧为百年古都。怎么出了康城,靠近周国王都了,四周却越发偏僻了呢?”方女史骑着骏马跟着马车,对着探出头的燕清意问道。
燕清意从身旁拿起一本周国游记,把她递给车外的方女史,“这游记里面讲了周国的景色地形,你得空时看看吧。”
方女史接过这小册子揣在怀里,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奴婢不爱看书,就是这么一小本游记,我十天半月也看不完。”
燕清意解释道:“周国王都修在山上,易守难攻,以天险防御其他诸侯国的不臣之心。所以这些年周国一直内乱,但它南边的晋国,西边的许国并没有趁机发兵攻打周国,便是因为周国王都地势复杂的缘故。”
“原来如此,怪不得奴婢瞧着前面的路越发难走了。”方女史道。
燕清意说:“嗯,周国王都还有一个别称……”
许明沅接上她的话,兴奋地说:“云上太平城。”
方女史又问:“既然是周王奉我们大王为天下共主,为什么不让晋王、周王来我们长乐城,而是我们到他这劳什子的云上太平城。”
燕清意淡淡一笑:“周王不敢下山,他怕一旦离开周王都,大王便会谋害他。”
“况且,我也很想上山去看看。”许明沅把宝剑放回剑匣,掀开马车另一边的帘帐,他深邃的瑞凤眼盯着灰蓝的天幕,看着眼前逐渐隐入夜色的山峦,有种势在必得的豪气,“以往周国新君继位,会召数十诸侯王进云上太平城参拜新君。那对于各国王侯来讲,也是不可多得的幸事。如今我踏进这片土地,却是受周王拜见。”
“我还是有几分忧心。”燕清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
许明沅抓着她的手放在怀里,冷风灌进马车中,他察觉她的手有些冰凉,他放下帷帐,兴致勃勃地说:“我倒是很憧憬,我是第一位即将站在周国太.祖所建的龙台上的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