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的命,就是他内心唯一的执念与守护,就像千百年前,他从战以择眼底看到的,那一抹真真实实的温柔。
他怎么能看着战以择难过呢?既然战以择说不出口,那他就帮他说好了,紫栖渊的眼神很温柔。
紫栖渊说的很慢,声音很轻,却字字传到了战以择的心底,他只感觉僵硬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他死死的抱住紫栖渊,甚至是禁锢一般,“好……回家看看。”
紫栖渊任由他尖锐的指甲刺入自己的肩膀,也任由他发泄着内心的不安,“嗯,我们回家。”
“救,救狐族,看到狐族就救下来。”战以择抓住紫栖渊,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焦急地说道。
“好,我们沿着狐族去往的方向,和他们一起支援。”紫栖渊立刻应道。
战以择听到紫栖渊这么说才稍微冷静下来,眼中的焦躁减少了很多,“现在就走,然后和他们一起回青丘。”
二人立刻向着狐族奔跑的方向飞行,来到了一处战场,此时此刻,狐族处于完全的弱势,“去帮忙。”战以择一边取出罪金杖,一边命令道。
紫栖渊也不说什么,直接冲入战场,他的身形轻盈飘渺,脚下似乎没有用力,速度却很快。
裂天扇开,他的动作干净利落,锋锐的扇面直取人咽喉,鲜血迸溅,在快落到他衣服上时却仿佛被空间力量隔开,无法沾染分毫。
紫栖渊神情淡然,一身紫袍随风微动,如仙似梦,所过之地,全是虎族的尸体。
战以择拿起罪金杖,冲入一处包围,他看不清那中间是什么情况,却知道一定是狐族被围,所以他要救。
战以择的身形微闪,快步闯入其中,罪金杖用力砸下,他灵力不弱,虽然武功和招式忘记很多,但战斗的本能却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所以一挥一扫间,很多虎族的普通士兵都葬身在他杖下,他一路拼杀,终于冲到了虎族的包围内,却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一个少年被虎族围起来,少年用力上跳避开长矛的攻击,可是众虎族将士却将长矛立起。那少年已经满身鲜血,明显的力竭,而空中更是无处着力,只要落下必然被数十柄长矛刺穿。
那少年紧咬的牙间留下道道鲜血,他的眼中有着一抹绝望,带着最后的不甘,他大喊了一声“哥……”,似乎是带着最后的期盼和不舍。
战以择听到这声“哥”时,身体就快过了思维,那么绝望、那么悲伤的声音……怎么能看着这个少年被活生生刺死,怎么可以!他直接把罪金杖扔出,正好飞过少年脚下,“跳”他大声喝道。
正当紧要关头,那少年本能的听从,足尖用力踩在罪金杖上,借力一跃,身体一翻,跳出了虎族的包围。
他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连忙一手撑地,勉强站起身握住拳,好险,差点就死了,那就再见不到哥哥和长老了。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召回罪金杖的战以择不断在众虎族间穿梭,他的打法很疯狂,招招阴狠,小腹、颈部、太阳穴,专挑这些刁钻位置打,每一杖,都是力求把敌人毙于杖下的杀招。
鲜血染到他酒红色的衣袍上,趁着他凶戾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战意滔天。
尊上,那是尊上吗?
等那少年反应过来时,战以择已经杀掉了刚才包围他的虎族士兵,剩下的虎族士兵见他一身煞气,一时不敢靠近。
战以择连忙来到少年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拿出一粒丹药,“吃下。”
那少年连忙取过吞下,感觉到身上的伤没那么痛了、灵力也渐渐恢复,这才喘了口气道:“谢尊上,尊上,您,您怎么来了?”少年一脸惊讶,有些笨拙地问道。
战以择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道:“来帮你。”
少年立刻激动了起来,“尊上……谢、谢尊上!”见少年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崇拜信赖,战以择不自觉的就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二人说话间,紫栖渊手一抖将裂天扇完全展开,运功于扇面,“散”他低喝道。
只见他手中的裂天扇竟然分裂开,化为十几道扇骨,在他翻手间飞向四周,他微微闭目,凝神控制扇骨所至,扇骨如利剑般刺入周围虎族身体,刺入一人的心脏后速度不减,又微微偏移,不断杀戮着后面的虎族士兵。
也就在此时,他突然睁开双目,右手蕴满灵力,一掌打出,将没有被裂天扇刺穿的几名虎族尽数毙于掌下。
紫栖渊,昔日狐祖座下破阵第一人,群战能力并不强。可他虽不能像鬼年和即墨巫那样一力控全局,却也不至于连几个小兵都对付不了。
而这场残局,也终于在战以择和紫栖渊的到来下宣告结束,现场零零散散的还剩下十几个狐族士兵。
“尊上,您,我的营帐简陋,您可以屈尊暂做休息吗?”那少年有些语无伦次。
战以择看着其他狐族士兵渴望而激动的神情,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这时,紫栖渊也走到近前,少年自然看出他是帮着狐族的,所以礼貌道:“这位是……”
紫栖渊看了一眼战以择嘴角温和的笑容,回道:“紫栖渊。”
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隐藏身份。
紫栖渊?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听过,少年疑惑的皱了皱眉,“莫千风。”他介绍道。
接着便又看向了战以择,那是狐祖啊,虽然战以择未恢复身份时也近距离接过触,但还是好激动,那是千年的传说中如神话一般的尊上,是尊上救了自己……
莫千风的眼睛亮亮的,安静的看着战以择,战以择一路和他走回营帐,嘴角也带了些许笑意。
三人回到营帐,莫千风引着战以择到主座前,战以择迟疑了一下,沉默的坐了上去。给紫栖渊也安排了位置后,他泡了一壶茶给二人倒上,“尊上,请用。”他非常恭敬的递给战以择一杯。
战以择还是沉默,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可实际上只有几秒,他盯着莫千风黑白分明的瞳仁,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狐族,“砰、砰、砰……”他的耳边竟然是自己的心跳声,从未如此重,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让他有活着和存在着的感觉。
“好”他接过那盏茶,也接过了“尊上”这两个字。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也是一个人对他说“阿择,庇护狐族吧,就试一试好不好。”而战以择扶着着白衣染血的莫夭,只是沉默。
“阿择,我是不行啦,我……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也就青丘一个家,你帮我回去看看好不好。”莫夭的眼神悠远深邃,那张妖邪的脸上露出一抹很漂亮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般凶悍。
“狐族没有抛下过你,你是战沉将军唯一的后人,唯一活下来的,他们一直在找你,可狐族太弱了,他们找不到你,找不到啊……你别怨他们。”莫夭轻哼了一声,淡淡的笑。
“却不想、不想让我给遇到了,你不愿回去,我就从未和长老们说起你的下落,可我如今要死了,我放不下,我放不下青丘啊……”莫夭隐忍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他性格一向凶悍强硬,最讨厌婆婆妈妈,最讨厌别人说他长的美,也最讨厌眼泪,为什么,可为什么这时候他的眼眶湿了,战以择不明白。
“阿择,我太了解你了,你从不停留,不过是因为这乱世不值得,可青丘值得,狐族不会让你失望,你去试试庇护狐族好不好?要是不开心就走,就试一试好不好,你就不想要一个家吗?”莫夭那样恳切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关切,不知是对狐族的还是对他的,亦或者这二者本无区别。
“好”
那就去试一试,这是战以择的心声,他二十岁那年说了这一声“好”,却没想到,在之后的九百余年里,他一直坚持着这件事,这件当初只是打算试一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