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晨走出医药空间的刹那,卓青峰就跟见到了天神下凡一般,扑上前去,跪身在地,“万岁爷,出大事了!”
夜星晨抬了抬眼皮,没搭理他,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模式!走到卧榻边看了一眼沉睡的翊王,又守在美人榻边,伸手探视杜嘉凌的额头。
手掌心触碰到的阴冷,让他心里陡然不安。双眼迷离,思绪飘飘忽忽。若是连小妖精都无能为力,还有谁能治好嘉凌!
卓青峰急了,直接喊道,“圣上,昨夜定国公暴毙身亡。家奴前来报丧,口口声声咒骂圣上容不得有功之臣,硬说是御赐的鹿茸有毒,国公爷是吃了鹿茸熬制的汤才七孔流血身亡的!随即就撞在了守卫的长矛上,自缢身亡了!”
血沙闻言从木椅上直接摔下去,连滚带爬冲到卓青峰跟前,揪住他的衣襟,红着眼珠子瞪着他,嘴唇一直抖着,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半晌才怒吼道,“我爹死了,我爹吃了皇帝御赐的鹿茸,中毒死了?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现在才说?”
夜星晨凤眼一凛,龙颜一正,威慑十足,“放肆!朕在此,岂容你撒泼?”
“你杀了我爹!我岂能容你!”血沙疯了似的吼叫着,扬起拳头挥向夜星晨,被卓青峰一把攥住,奋力把人推开,怒喝道,“你敢弑君,片刻叫你粉身碎骨!”
易风正要喊御林军前来护驾,被夜星晨伸手挡住,只听见他清冽的噪音缓缓响起,“朕若是想杀他,何必作茧自缚?在鹿茸上下毒,朕可以直接带兵冲进定国公府,拿下你娘,朕还怕没有理由杀你爹吗?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娘的诡计,她把矛头指向你爹,是为了离间朕与嘉凌的师兄弟情义,是为了达到她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是这样的!我娘那么爱我爹,就算她杀光天下人,也不舍得伤害我爹的!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恨毒了我娘,报复我爹,是你,我要替我爹爹报仇雪恨!”
血沙说着又扑上去拼命,被卓青峰一脚踹飞出去,只见她从地上迅速爬起,伸手掏出腰间的暗器,朝夜星晨射了过去。
尖锐的嘶叫声,几乎要刮破人的耳膜,兵器撞击的清脆声响起,寝殿门被聂明朗一脚踹开,他带兵冲了进来,上前不出两招,就把血沙制服。来不及训斥小丫头,转身跪拜君王,“圣上!你龙体无碍吧?”
一夜未见,可把他着急坏了!
“朕无碍!”夜星晨摆了摆手,示意他禁声。走到血沙面前,紧紧注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朕劝你还是冷静一点为好!还有,吊唁披麻戴孝,你一样也不许做。如果你敢做,朕保证,你马上就能赶上你爹的魂魄,黄泉路上结伴同行,毫无悬念!”
血沙不管以什么身份回定国公府,都会被裘绝檠洞悉,届时莫说是他了,就连贱婢荣映雪也休想躲过一劫。
只是,他留着还有很大的用处。待那个女人成为废棋之后,就算是要千刀万剐,也必须死在他夜星晨的手里,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必定要亲自手刃凶手,砍下贱婢的头颅,慰藉母亲的在天之灵,报仇之事,谁也不能跟他抢!
血沙闻言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颜面痛哭,“爹!爹!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女儿和哥哥不管了?你不是说了吗?要陪着我们一起走下去的!究竟是谁害了你?爹,你说啊!女儿一定替你报仇雪恨!”
她自然明白夜星晨言外之意,裘绝檠正四处找她,只要她敢现身,定死无葬身之地!她死不足惜,可她的哥哥和娘亲,她怎么忍心……
夜星晨眸光阴寒,厉声喝道,“别嚎了!换上内侍的衣服,随朕一起去定国公府吊唁!”转脸看向卓青峰,“你去准备,马上出发!”他本想今晚骑着神兽悄悄地去,现在看来,贱婢是着急往炮口上撞了,那就成全她!
血沙立即制住哭声,抬眸见到一张比鬼还要惊悚的脸庞,哆嗦着站起身,目光转向卓青峰,等他安排!却听他磨叽道,“圣上要亲自去国公府吊唁,属下以为不妥!”贱婢处心积虑了这么久,连同丈夫女儿都算进去,此次还不是设下圈套,等着皇帝往里钻!
夜星晨龙颜阴沉,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斜眼睨着卓青峰,“毒煞门已经逼到眼前了,朕若再不找出应对之策,所有人都得去阎罗殿报到!”
易风还想说什么,被卓青峰一眼瞪住,圣明难违,只能遵从。他随即对血沙说道,“李姑娘请到偏殿去更衣,我们在宫门口等着你!”
定国公府大门口悬挂白布,正厅中设下灵堂,摆放着一口棺木。曾经驰骋沙场,为国杀敌英勇无比的大将军,如今却是白发苍苍,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棺木中。脸色因为中毒的原因,黑得发紫,十指指甲亦是如此!
偌大的府门唯有一个管家站在正厅门口,等待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夫人陈氏跪在灵堂前,披麻戴孝,默默地往火盆里送纸钱。
丫鬟夏沫陪在身边!
唯一的儿子杜嘉凌,没能守在灵堂前。或许因为国公爷有名无实,亦或许是因为阿祥在宫门口自缢前说下的那些欺君的话,以至于前来吊唁的官员几乎为零。来得只是寥寥几个门生,叫人见了不免唏嘘!
阿祥自缢,国公府还未得到消息,阿福还不知道,昨夜还活蹦乱跳的儿子,今早已经与自己阴阳两相隔了。只是站在门口,苦苦地盼着,盼着能及早见到世子爷的身影!
夏沫抬眸看着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的陈氏,轻声唤道,“夫人,你一夜守灵未眠,奴婢先扶你进去休息会儿,这里奴婢守着。”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应答,只是往火盆里丢纸钱,夏沫忍不住又开口劝道,“夫人,你不要这样!一会儿世子爷回来,看见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老爷素日严苛,可父爱如山,突然间遭受这样的不幸,世子回来定会痛不欲生的!如果夫人再有个好歹,他会疯掉的!
陈氏依旧缄默,火盆中跳跃的火光在她眼眸中摇曳,一张僵硬的脸庞冷而惊悚,干裂的嘴角噙着一抹血珠,活像是刚刚撕咬生吞过猎物的豹子,叫人见了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夏沫哆嗦着身子往边儿挪了挪,冬日的早晨本就阴嗖嗖的,又在这诡异冷清的灵堂之中,再面对这么一张恐怖的脸庞,小丫头有些扛不住了,伸长了脖子可劲儿往门口瞧。
阿福等得有些着急了,瞧了一眼跪着的夫人,疾步走出院子,往大门口去。陡然间见到皇帝的御辇停在府门前,身后御林军随行护驾,宦官总管伺候在侧,就是没有他家世子爷和自己儿子阿祥的影子。
阿福心猛地往下一沉,双腿颤抖着往里缩去,快步跑进正厅,叫喊道,“夫人,不好了!狗皇帝带着御林军来了,就是不见世子爷,这可怎么办啊?”
夏沫闻言吓得小脸煞白煞白的,挣扎着站起身,却因跪地太久,膝盖僵硬发麻,没站稳又跌回原位。
陈氏却是镇定地很,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阿福,眉头蹙起高高的山峰,抖着嘴唇问道,“不见世子爷?狗皇帝亲自来了?”
阿福颤巍巍地点了下头,伸手搀扶起陈氏,只听见门外响起宦官的叫喊声,“皇上驾到!”
“阿福、夏沫,随本夫人恭迎圣驾!”陈氏冷笑出声,抖了抖有些麻痹的双腿,拉长的声调听起来尤为尖锐,好似尖刀在岩石上划过发出的吱叫声,让人听了好似心头顿时长满了刺儿,浑身不舒服!
夜星晨只带了贴身侍卫卓青峰,跟贴身侍奉他的总管易风,还有一个身穿宦官服的血沙,其余的御林军全都守在了府门外。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荣映雪知道,今日夜星晨是来找自己拼命来的,朝他微微一笑,嘲弄的眼神除了挑衅,更多的就是杀戮!
易风攥紧了拳头,怒视着陈氏,磨牙道,“大胆陈氏,见了圣上敢不行礼跪安!”
夜星晨扬手制止,随即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径直朝灵堂走去,易风与卓青峰急忙跟上,血沙低着头也快步跟了进去。
“易风,点香!”
夜星晨冰冷的声音响起,血沙好似被天雷击中一般,猛地抬头,见到赫然呈现在面前的灵位,还有一口油光锃亮的上等棺木,心顿时裂开,血流如注。
眸光中的雾气汇聚成水珠,不停地往下滚落,嗓子眼里如同被堵上一块沉重的岩石,除了身子在颤抖,想说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