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去看,几乎所有的人都坐在了溪边,用手捧水喝,还有的人赤脚下去在较深的地方去抓鱼,幸好他们过去的早,要不?然还得喝这些人的洗脚水,不?过她以?前是打死都不?会喝外?面湖里的生水的,怕有寄生虫,现在她已经被生活磨地毫无?底线了。
踟蹰了一会儿后,她看向公子奭的脚后,还是询问:“你的脚没事吧?生了水泡后太长?时间?没处理容易化脓,到时候一双脚都会烂掉。”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郑文只是在自己的话?里加上了一些艺术加工,他们现在急忙赶路又没有药品,就这么不?管,公子奭这双脚可能真会废了。
公子奭却看了她一眼,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对上郑文的眼神片刻后还是脱了沾染了血的鞋履,因为长?时间?的走路,里面磨破的皮肤和鞋履已经粘合在一起,脱鞋时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时不?远处有女人的哭声和男人们的争执声传过来。
“这孩子都死了,你个蠢妇还抱着干什么,不?如拿出来也好救大伙一命!”
一个妇人半蜷缩在地上,脸上都是泪水,咬着牙也不?肯松开,怀中紧紧地抱着什么,应该就是那个婴儿,周围有几个男人不?停地扒拉那个女人,就想?把?对方怀中的孩子给拿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那孩子还不?出声,看来是真的死了。
“他们想?干什么?”郑文起初还有些不?明白。
公子奭只看了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脚掌上,眼神平静冷漠,“还能干什么,煮了吃了。”
第37章 祥林嫂悲哀
说实话,郑文真的被对方的话吓了?一跳。
在她?的心中,此?时远远没有要到?吃人肉的时候,或者说,她?一直生活在和平安全的环境中,乍然之下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处境的巨大?改变。
郑文正想再问一句话,就听见那边女人的悲戚哭声,像是一把?锯子割着人心,划拉地贼疼。
“我的孩子她?没死,没死!”女人几乎匍匐在地上,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水,黏糊在一起异常的脏乱,手?似乎在怀中的襁褓中胡乱地摸索了?几下,“她?还有气呢,还有气。”
这一声声好似凌厉的尖叫声,透露着乌鸦啼鸣声的凄凉和无措。
周围的男人们对视一眼,皆有些?受惊,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却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直接把?那个瘦小的女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女人悬在半空中,同时使了?一个眼色,一个瘦不拉几的男人从旁边走了?出来顺势就想把?那个襁褓从女人的怀里?抢了?过去。
女人虽看着瘦,可力气是真大?。一时之间那个瘦小的男人竟然还处在下风,没有把?孩子夺过去。
瘦小的男人开了?口:“这位嫂子,这孩子被我们这么拉扯来拉扯去,也没个活气了?,对不?你还不如?给我们吃了?呢,也算积德行善了?。”
女人听见这话,有些?恍然正要查看怀中孩子,那瘦小男人看准时机一个快动作就把?孩子抱走了?。
“大?兄,到?手?了?。”
高大?男人手?一松,女人直接掉落在地上,只能听见砰地一声,女人蜷缩在地上痛吟出声,却还不忘着抓住其中一人的裤脚恳切哀求放过自?己?的孩子,一声声悲泣,那人却是不在意地踹了?女人几脚。
看到?这里?郑文总算是坐不住了?,站起身就要上前,肩膀却被一人按住。
“不要过去。”
郑文被按压住,她?看了?公子奭一眼,对方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鲜血淋漓的脚面上,一点都不为刚才?发生的事情动弹。
“你打不过那些?人。”他只是很平静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郑文沉默。
公子奭接着道:“这些?难民中后?面跟着的那些?女人老弱们全都是最前面那些?人的储备粮,她?们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是自?己?能坚持到?下一个城镇,要不然就会?如?同那个婴儿一样被人给吃了?,所以那些?人不管多么坚持不下去了?也会?走着不至于倒下。”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郑小娘子,不要太天真。”
郑文突然明了?了?,这是这个时代的活法,也明白?了?对方的未衷之意,太天真的人活不下去。
她?最终只是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痛吟着的女人没走出去,在这时承认了?自?己?的无奈,这里?不会?是她?以前生活的现代,一时的多管闲事可能不会?只是金钱上的纠纷,而是会?丧命。
她?沉默地替公子奭处理好了?伤口,等到?不远处升起火传来一股肉香味时,她?才?没忍住跑到?一边趴在一颗树旁吐了?个干净,像是从心底泛上来一股子恶心味道,最后?她?吐得肝都要吐出来了?,却还停不住,泛起一阵阵的胃痉挛,疼的倒在了?地上,躺在地上半天都缓不过来,闻见了?下方的青草气味才?觉得身上暖了?些?。
直到?听见背后?的动静,郑文看着湛蓝的天空动了?动手?指,突然连爬起来的欲望都没有了?。
只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她?有些?错愕的回头,就看见公子奭站在她?身后?,目光却看着远处,一个瘦小的男人正从这边走开。
她?有些?难以想象刚才?的那句粗话出自?面前这位光风霁月的公子之口。
公子奭对上她?的视线,面色平淡地说了?一句:“我说过,不要倒下,要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储备粮。”郑文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没有出声,垂下眼帘慢慢扶着树从地上站起来,和公子奭二人回到?了?溪水边,她?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一些?在山中熏制好的肉干偷摸摸地递给对方,自?己?却没什么胃口,从山中带出来的肉干本来就不多,反正她?吃下去说不定也要吐出来,就不要浪费了?,她?现在闻不得肉味。
休整了?大?约半时辰,等太阳下去一点,一行人继续赶路,郑文和公子奭一直走在最后?面,那名女人就走在他们前面,一直神志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半路中,那个晃晃荡荡的身影还是倒在了?地上,郑文马上上前几步,还能听见对方的呢喃声,“我的孩子还活着,活着。”似乎已经魔怔了?。
她?抬头看了?眼前面那些?走起路来仿佛行尸走肉的人们,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一时之间突然觉得对方的话熟悉的令人心惊,在多年以后?也会?有一位文人写出了?如?此?的人物,那时读起来心中的荒唐更?多一些?,现如?今竟觉得有些?悲凉。
世间有一种悲哀,叫祥林嫂的悲哀。
“你还可以走吗?”郑文半蹲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可对方毫无反应。
她?看了?眼天空上的太阳和前面已经慢慢走远的人群,咬牙一下把?人给背了?起来,公子奭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眼中隐隐含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眉目间都带着一丝异于常人的诡谲。
“你想一直背着她??”公子奭慢慢走到?郑文的身边,偏头看见对方额头上的汗水,目光移到?她?背上的那个女人身上,他很难想象和这样一个人亲密接触的感觉,在以前,这种人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投掷一抹目光,毕竟是低贱的下层人,身上的跳蚤和虱子多的吓人。
而郑文这位贵女,在公子奭看来真是毫无贵族风范,行事太过乖张且称得上粗俗,带着点他生来也无法理解甚至嗤笑?的天真,还竟然对这样一位低贱之人起了?怜悯之心,显得他在山中的那几日越发惹人耻笑?起来,也许在对方心中,救他和救这人没有什么区别,这是公子奭突然明白?过来的事情。
郑文埋头前行,没有说话。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黄土上,只有不看着远方,只顾前方这一亩三分地,总会?坚持下去的。在山中她?也是如?此?,选准了?一个方向就埋头前行。
她?没有注意到?公子奭看着她?的奇异目光,也许察觉了?也只是心中吐槽几句不会?放在心上。对于她?来说,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现代人奉行了?几十年的价值观一时也难以改变。
这样一背,就整整背了?一两个时辰。
在临近傍晚时他们到?了?一处村庄附近,不知道是什么村子,周围都是一片焦黑,路上还有不少死人,春日里?温度不低,这些?人已经腐烂了?散发着臭味,隔着老远就能闻见。看样子是被人洗劫一空了?,这手?段应该是犬戎人所为,洗劫之后?大?火烧村,不留一点余地。
郑文一点都不想靠近,背着人找了?一处烧焦的房屋旁就把?人放了?下来,总算松了?一口气,等坐在一旁时她?的双腿都在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