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在的巡防营可查了?”沈谦之站定,扶额问道。
卫辞顿了顿,恍然回道:“巡防营中常与他厮混的几个人中,前段时日来了个新的,今日属下正要派人去盘问他,却说他因家中老母染了病,告假回去了。”
“……恐怕这蛇已经被惊着了。”沈谦之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回眸向卫辞身上瞥了一眼。
卫辞顺着他的目光迟疑的垂眸向自己腰间瞧去,下一瞬,他腰间配着的长剑被沈谦之抽了出去,“大人——”
卫辞话还未完,便见沈谦之抽出剑向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之后径直走向了卫辞来时骑的那匹马,伸手扯住缰绳翻身上马。
“速去城外。”沈谦之夹紧马腹,回身朝卫辞说了一句,便扬鞭向前而去,掌心不时传来的刺痛感,可以勉强让他保持清晰的神智。
来至城门外,沈谦之便将令牌给了卫辞,调来了二十余名士兵,来之前以让他们都换上了常服。
“将城外的客栈,无论大小一家一家挨着搜。”沈谦之幽深的视线扫了一眼站在身前的人,沉声说道。
既是要逃,这个人便不可能会在城中歇着。
京城外的客栈本就是给往来路过之人所备,是以数量远远不如城内的客栈那样多,不足两个时辰,便有人来回,在一家极小的驿站里发现了那个人。
沈谦之即刻带了卫辞以及另四名侍从行至那家驿站前,已是离城门偏远的地方了。
孟珒之事背后必有人操纵着,那么眼前驿站中的这个人,想必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京城。
沈谦之骑着一匹青骢马,立在驿站之前,思忖良久,他解下腰牌道:“立刻去京兆府狱提一名死囚出来。”
见侍卫纵马走了,卫辞才缓缓在一旁开口问道:“大理寺狱不是离此处更近些,大人怎的不去大理寺狱提人?”
沈谦之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怕是这蛇就在大理寺。”
卫辞听着一头雾水,不由的皱起了眉,但见沈谦之此时满脸倦怠之色,也并不敢再问了。
良久,刚才离开的侍卫带着一名死囚前来。沈谦之见差不多了,便向卫辞道:“将那人押出来。”
“放一把火将这里烧了。”
卫辞这才明白,主子为何要提一名死囚出来,原是要代替这人去死,“大人……属下方才查了,这件客栈确是只住了他一个人,但还有一个店家,也在里头。”
“放了火后,便去喊走水,将他叫醒。”
“是!”卫辞利落的应了一声,便命几个人去安排此事。
这家驿站虽是一家极小的驿站,但不多时,燃起的熊熊大火,也将这漆黑的夜色染红了大半。
沈谦之坐于马上,幽深的眸子中映着摇曳的火焰,良久,他才开口道:“留两个人在这儿守着,盯着来查验尸身的人。”
说罢,他便扯动缰绳将马调转过头,向着浓黑的夜色深处走去了。
*
两日后。
昭仁殿。
“敦肃王府的人打发了?”里间坐在暖榻上的温贵妃披着狐裘拥着暖炉,缓缓问了一句。
掌事侍女忙上前低声回道:“已打发走了。但那人走的不情不愿,若她回去回了什么不该回的话,会不会反而惹恼了敦肃王?”
温贵妃手轻抚着紫铜鎏金的喜鹊手炉,淡淡笑道:“怕什么?他早已和本宫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他敢杀皇帝身边的人,他还有别的路可选么?”
“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怜惜本宫的辛酸,也在有意帮扶本宫罢了。”她说着,长长的指甲缓缓在手炉上来回滑动着。
孟宏延是从小地方上来的,一心想有一番作为,但他知道,皇帝能让他入京已是看在已故戚氏以及孟妱的份儿,如何又会对他委以重任?
堂堂一个王爷,竟只有一个五品吏部小职,这又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若想日后攀得高位,他只有一个机会,便是认准新的皇位继承人,做他的功臣。而六部之中,独独只有吏部是由一位皇子掌着,便是温贵妃的二皇子。
正因如此,后来孟宏延才会亲自找上温贵妃,斗胆自荐。
掌事侍女听到温贵妃如此说,忙道:“到底是娘娘慧心巧思,发觉了敦肃王的秘事,才得以替二殿下周全筹谋。”
闻言,温贵妃纤细的眉尾微微挑起,深深的抿了抿唇。
当年若不是孟宏延一意要往上爬,她便不会顺着他查到皇帝当年在江南的事,不会知晓皇帝还有一对私生子。
怪不得这些年来,无论朝臣如何上书立储之事,皇帝都无动于衷,竟是等着为了给那个私生子。
皇子中唯一可以与茂儿相争的,便是大皇子,可他军功虽盛,却不会谋算,尚不能构成威胁。
但军功、背景、才能,这一切在皇帝的宠爱面前皆不值一提。
孟珒虽什么都没有,却有皇上对那个女人的余情。
这才是她最大的威胁。
若是孟宏延不替她先除了皇帝多年来留在王府的眼线李嬷嬷,这回孟珒的事,她也不能办的如此顺利。
眼见大计要成,温贵妃难免心中愉悦,笑道:“如此算来,本宫还得好好谢谢他。对了,”温贵妃说着,远山眉微微蹙了蹙,接着问道:“巡防营的那个人,可解决了?”
掌事侍女忙福身回道:“昨日一早侯爷便让人传信进来,说已让人去探查过了,也是那人命该如此,侯爷的人还未去,他住的驿站便走水了,已命葬火海。”
见温贵妃微微颔首,撑着身子坐起,侍女忙上前将她搀扶起身。
“今日这个生辰宴,本宫终于可以过得舒心一些了。”温贵妃莞尔一笑,轻声说着。
这时,门外的一个宫女进来回道:“禀娘娘,怀仪郡主已往昭仁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