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喉中却似被人堵上了一般,吐不出一个字来。她知道,那是她的不甘和惧怕。
理智告诉她,三年前她已对不住李萦一次,不能再伤害她第二次。
可心灵深处,却又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质问着她:你要将李萦带去何处?沈谦之面前吗?那你这三年来求的又是什么?
“我是你旧日故人,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咬了咬牙,她还是改了口。她掏出了身上带着的所有银钱,尽数塞给了李萦,又看了看她背上的竹篓,道:“这些银子,够你花费一阵子了,不要再做这些了。你等我几天。”
孟妱咽了咽喉,才继续道:“我现下还脱不得身,待我回府之后,定会派人来接你。”
李萦怔了半晌,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
孟妱带着李萦从茅草屋里拿来的鬼针草回到玉华山庄时,天色已沉了下来。
在去他们所住院落的路上,几个丫鬟瞧见她丢了三魂七魄的模样,也觑着眼避让而行。
只不过孟妱并未注意到,她满脑子皆是林子中碰见李萦的形景。
终于走至院前,院门敞着,透过窗子能瞧见里面亮着的烛火。
而通往主屋的路,却一片漆黑。
这条路似乎很长很长,她每迈出一步都觉艰辛无比。
这会子,他会不会已经醒来了。
此时,她内心竟生出邪恶的念头来,她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她情愿陪他一起沉睡。
她实在太怕了,若他醒了,该如何去面对他。
一股寒风吹了过来,孟妱紧紧缩作一团,靠在门旁的灰色墙上,缓缓蹲了下去,她看着上空漆黑的一片,神思跟着一片空洞。
“夫人?”
孟妱连门响的声音都不曾察觉,直至耳边响起了卫辞的声音。他站在孟妱身旁,问道:“夫人回来了,属下正要出去寻夫人。”
孟妱忙站起身来,暗暗抹去眼角的泪,“夫君呢?他可醒了?”
卫辞一面回着,一面重新推开,道:“醒了醒了,大人一醒便定要出来寻您,还是那老郎中与属下硬是将他拦住了。”
孟妱提裙快步走入屋内,沈谦之倚在榻上,面色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正要说话,一旁的郎中瞧见她手中拿着的药草,问道:“夫人竟寻到了鬼针草?”
孟妱垂眸望了一眼,她险些忘记她拿到了鬼针草。
不,这是李萦拿到的……
她下意识抬眼瞧了一眼榻上的沈谦之,他灼灼的目光也正望着自己,“是,我寻到了。”
她声音极低,眼眸低垂,再不敢瞧向榻上之人。
遵大夫的嘱咐,她将鬼针草煎好端至榻前,沈谦之接过了药碗,道:“我自己来罢。”
孟妱怔了一瞬,缓缓将药递去他手中,他喝着药,她便一直低垂眼眸。
沈谦之几口喝下了碗中的药,瞧着她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
孟妱依旧垂首,置若罔闻。
她鬓边落下几缕青丝,裙角也有些脏污,整个人瞧着甚是倦怠,沈谦之不由自主的伸手掠过她脸侧的青丝。
冰凉指尖无意中触到她脸颊,她忙回神道:“大人喝完了?那我去将碗收起来。”说罢便逃也似的站起身来,拿过沈谦之的手中的碗,径直出去了。
孟妱踅回屋内时,沈谦之已躺在了榻上,榻上只有一床锦被,加之他身上还带着伤,思忖一瞬,她还是道:“外间小榻上也有被子,我……”
“就睡这儿罢。”沈谦之撑起身子,向里挪了挪,见他神色有些吃力,她忙过去扶了他一把。
熄了灯,眼前黑下来后,周遭一切的声音忽而变得别样清晰。
她甚至能听见沈谦之平稳的气息声,良久,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今日出去,是不是伤到了何处?”
或是因此处没有女郎中,她在林子里受了什么伤,也不大好意思说。
但却听她道:“没有。”
“是遇着什么东西,吓着了?”沈谦之问着,撑着将身子转了过去,耐心道:“日后,莫要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话落,并未听见面前人的回应,良久,她的声音微哽:“不是,没有。”
“那是——”
“没有,没有,都没有。”孟妱再也憋不住呜咽出声,侧身环上了沈谦之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怀中,“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孟妱柔软的身子就这么扑进他怀中,她发间的清香也钻入鼻尖。她在他面前一直小心至极,从不会如此“放肆”。她如此反常,怎能是没事?
可眼下,他若是强问,也只怕是问不出什么。
顿了顿,他伸手轻抚上她发丝,道:“好,等你何时想说了,再与我说。”
听见这话,孟妱哭的更狠了,她亦想起了嬷嬷与她说的话。
坦诚相待,方补修补情意。
可……若是他们原就没有情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