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咬牙道,“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你这个恶心的禁忌恋爱好者。”
他压低声音,钝刀子语调,掷下两个冰块白眼,“薛尔惜!我劝你说话小心一点!”
“我劝你不该下手的人别下手!”
面前的王之涣忽如怼脸吐信子的毒蛇,叫人不寒而栗。她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想――以前料是个美丽无能的温室花朵,本不喜赏花,没动心思也正常,此番温柔娇花竟自己攀墙,呛出辣调,他这种畜生人妻早品没味了,这才有意思。尤其,思及男性的较力意识,那种阴歹简直不寒而栗。
王之涣为她的脑洞无语:“薛尔惜,你想多了。”
薛尔惜冷笑地沉下呼吸:“最好是!”
*
秦苒上车便给温柏义发消息,打字尤带抖意,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刚见到尔惜了,迎面相对,她好高啊,应该不止一七五吧。】又补了一句,【我们还说话了……】
估计温柏义应该听话地睡了,没有回复。思及他进入梦乡,秦苒舒了口气,驱车往家去,等到家才看见温柏义的未接电话,她不知道,他在异乡,触手难及,担心成一只惊弓之鸟,几乎在收到消息的瞬间,便与尔惜进行了一次异常剧烈的对话。
薛尔惜第一次在温柏义嘴下败北,握着手机立在楼道哑口。
她从来不知道温柏义也是能伶牙俐齿的,不知道温柏义能豁出这么多脏话,不知道自己在温柏义眼里这么糟糕,好像经常龇牙咧嘴,洪水猛兽一般,三句当机没来得及反驳,后面疲惫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告诉你我凶她了?”才不到半小时,已经告状了?看着不像这么没品的人啊。
“什么?”
“我和她根本没说起你,你在自作多情什么。”她猜是温柏义紧张过度了。
那姑娘走时,那好奇的一抬眼,明媚娇俏,温柔冲她摆手,尔惜不愿把她往搬弄是非的长舌方向联想。
“是么……”
“她说什么了?”薛尔惜问。
“哦……没什么,是我紧张过度了。”
就知道。薛尔惜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下午陪当事人说了不少话,走了不少路,两脚灌铅一样,“温柏义,什么时候回来把手续办了?”
“六月回来吧,实验结果的数据还差一点。”
“你会介绍我们认识吗?”她问。
“不会。”他也没什么犹豫。
“哼哼。”男人啊,无情得很,生怕她这种母老虎吓着他掌心的小白兔,“我有些当事人和前夫的第二任太太关系很好的,经常来往,有甚者打完官司还握手言和,人和人的关系实操时很复杂的,不需如此泾渭分明地定义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柏义打断她的演讲,“是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和避开你无关。”
薛尔惜下巴无力地磕在膝盖骨,撞得她咬到块壁肉,痛得龇牙咧嘴,呛出两星泪光,“对不起。”
“算了。”他清了清喉咙。说实话,刚刚说了很重的话,声音不觉扯高,嗓子眼给喊疼了。
“温柏义,她真的很漂亮。”薛尔惜点开朋友圈,里面空无一物,她扯了扯唇角,好像是把她屏蔽了,“是男人都喜欢的类型。”
温柏义知道她要说什么,“我知道,我很俗。”
“不是的,”她非常不识趣地提醒他,“以后你们在一起,你别……”她说到一半像磁带卡带一样停住了。
温柏义等了会,问,别什么?
“……别让人再给抢了,白痴。”她不给他留机会,挂断了电话。
*
知子莫若母,温柏义人在国外,所有信息都来自二手,通过自我情绪整合,化成钝刀子痛。他知道自己和秦苒应该保持距离,但这种信号不强,真正砸下来,打得他措手不及的是温妈的好奇。她和温爸大清早“遛”十公里的狗,去到卫校门口,为看秦苒。
温柏义的划清界限,或许能瞒住丁小华,但瞒不过母亲。从他认真要求她去解释开始,她就笃定,自己儿子也出轨了,对方就是那个老师。
由于温柏义会给秦苒转发周扒皮的照片,秦苒一眼就认出了周扒皮。狗大十八变,结实的身体,细长的四肢,典型的田园犬,偏傲娇地拴着铆钉皮狗圈,看着特别高贵。
彼时她与同事手挽手出来买奶茶,这么久了,这只狗的记忆感人,与秦苒擦身而过显示出异常的兴奋,直往她身上扑,温妈和温爸就在学校这条街上来回溜圈,没想到断续游荡几日真遇见了秦苒,本来就像远远看着,没想狗露馅了。好在同事没在意,当是只示好的狗,拉着秦苒直往后退,“啊呀啊呀,这狗真热情。”
秦苒手摸了摸周扒皮,心虚地与温妈对视,“哈哈,好像是的哎,估计很久没出来晚了吧。”
“小周,别动!”温妈死拽着狗绳,紧张得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吧。”
秦苒摆手,没事没事。
一老一少汹涌的对视,而后擦身。
行至奶茶店,还未站定,秦苒回头看了看,周扒皮也在扭头看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着实挠心,她嘴巴一扁,忽然就心酸了。就恨自己不能蹲下来陪它玩会,既兴奋又低落,矛盾得很。
至于温柏义,他的焦虑已然失控,膨胀开来。他几乎把自己的压抑全数投射到了对秦苒的保护上,社会对女性的道德苛责更甚,他怕薛尔惜脑抽找她茬,怕她遭遇同样声誉危机,所以听秦苒说起今日见过周扒皮,温柏义唇角最后一丝温驯的笑容也消失了。
隔着漫长的不解,温柏义在过马路时,忽而与《男与女》里孔刘饰演男人的共情。或许没有结过婚的人不能明白他的境遇,但体会过具体的爱是什么,明白生活是什么,鸿沟是什么,他的无能怯缩又不难理解了。
温柏义挂断电话,站在红绿灯按钮旁,落寞地看车流穿行。一位热心的美国老太太看他愣着不动,问他是不是不知道怎么使用红绿灯按钮,指了指那里,示意按下。
他说了声谢谢,抬指至按钮,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那老太太非常热心,又提醒一句,按下等几秒就可以过马路了。
温柏义又说了声谢谢。
老太太见没有跳灯,疑惑了一下,手径直地摁了上去。
绿灯跳wait,车辆渐缓,声响忽止。
温柏义眼睁睁看着wait跳成了红灯,迫于不忍辜负对方的好意,他再度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