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床铺几乎只能容下一人,李宜安身着红裙,半撑着脑袋地躺在床上,姿势不甚雅观,见眼前投下黑影,俊朗的眉目一挑。
“你要怎样才愿意回去?”苏明月问。
李宜安闻言,无动于衷,甚至视而不见,还是继续悠闲散漫地闭着眼。嘴角微微笑意,好像在享受什么。
可有什么好享受的呢?
好看的脸上浮现的笑意隐隐约约,就像天上隐在云层后面要现不现的上弦月。
苏明月面无表情,用手推了下他肩。
李宜安好似不知,依旧闭着眼,那轮月亮也一直散散挂着。
苏明月想起他之前的问题,声音有些不自然道:“我说我想你了,是我想……”
苏明月话一顿,李宜安忽地睁开了眼,把她无缘无故吓一跳。
漆黑如墨的目光像自黑暗而来,缕缕光芒似因讶异而不熄。
苏明月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不自觉地对着他目光闪烁。
她张合了半天唇瓣,干脆直接跳过后面的话,皱眉不知有些横意还是有些娇羞,闷闷问:“你回吗?”
床头的人居高临下,一身白色长裙,背着光,一张脸失了些许明媚,却更加让人瞧得轮廓清晰。
皱着的眉头如一字,低眉耷眼的,眼里又有盼切光蕴着。小嘴微微发撅,直直地看着他。
李宜安方才只是顺着她那句话随便问了一句,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才意识到那话不太对,心中泛起涟漪。
涟漪似有若无,又看着如此让人不忍心拒绝的苏明月,李宜安有些压抑地不爽。
她想他回去也不行!
傲慢地闭上眼不理。
他的决定,谁也不能动摇!
苏明月微微咬着唇,眨了眨睫毛,鼓起勇气,又大着胆子去戳了下李宜安的肩,声如蚊蚋,“我想你了。”
她只是一戳就迅速收了回来,像害怕受罚,又像在顾忌而不安。就像她说的话,溜地一下消失在他耳边。
李宜安整颗心脏都像是被一道力敲碎了的湖心冰圈,瞬间哗啦哗啦地掉进水里,还向他的四肢百骸进发,让他整个人崩起来又软得一塌糊涂。
李宜安情不自禁地睁开眼,真想他了?
苏明月就算有时候大大咧咧了点,可自古礼法在,她从小到大,这个词除了对她父亲说得多,还没对外人说过。
弄得她俩关系多好似的。
她俩的关系,就是前两天她还想可劲儿可劲儿地折磨哑女,能有多好!
苏明月通红着脸,目光却如炬不闪躲,迎上李宜安直视的目光。
李宜安见她一副不答应不罢休的样子,颔首,在心腔里发出低低的一声“恩”。
苏明月见状,喜不自已地绽开笑容,大声道:“收拾!”
脸上哪有半分小女儿的娇羞。
李宜安的心又像一堆破败的泥墙,被苏明月一堆就哗啦啦地坍塌。
又不想了!
苏明月瞪眼,一副你想反悔,你敢反悔的凶悍恶妇样儿。
李宜安跟着苏明月回到夕兰院,兰舟高兴地拉着他问东问西,替他收拾床铺。青莲也送来新衣裳。
苏明月才不屑去讨好哑女,一个人整理着自己抄的十遍《孝经》和明日上学用的书本。
青莲伺候着她洗漱完毕后,她便让青莲和兰舟也早些歇息了。
苏明月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难安,又偷偷拿出藏在床底下的人参。
这几日她接连做梦,每做一次梦,她就觉之那些记忆真的就越像一个梦。
那不是梦,是记忆!她告诉自己。
苏明月把人参放回去,看到一边的玉佩,想起李宜安在她手心写的,玉佩不能示人。
明日或许能见到她祖父苏贤,带着。
苏明月把玉佩放在枕头下面。
半夜,她又开始做梦了。不知道是梦里的哪一天,烟花烂漫,人声沸腾,熙熙攘攘。
李宜修找到她,将她带走了。
她一点都不想自己跟他走,可梦里的她每次都跟着李宜修走了。
梦里的一切照旧在发生,火来了,烧尽了一切。
苏明月惊醒,抚着胸口。前一秒还心存不甘,恨极了李宜修,可下一秒,那股恨意突然消失,她反应过来只觉那恨意该是别人的,又觉得不该是别人的。然后她再睡过去,次日便会分不清到底是她弄错了还是怎么了?
苏明月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安慰:“不是梦,是记忆,是记忆。我就是为了复仇回来的,为了复仇。”
苏明月念了好几遍才能稍微平静下来。看着外面微亮的天,再次躺下,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