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山说:“他手里有一张难求的字帖,我有一个朋友喜欢,想借来看看。这位朋友牵涉到丛越,我有求于人,只能投其所好。”
姜淮想了想,丛山让橙玉生出卖色相换字帖,说:“这样算不算出卖橙玉生?”
丛山说:“也不算,世叔家有一只宝贝母鹅,看上了橙玉生。”
姜淮笑了,说:“这还不算?”
丛山也笑了,说:“万一看对眼了,这就只算长辈安排的相亲。”
姜淮在电话这头笑出声。
晚上,两人在书房里看书,姜淮看了一会,腻了,拿起桌上的日历,随手翻阅,说:“明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宜迁居,宜泡温泉,也宜吃好吃的。”
丛山看过去:“日历上写的?”
姜淮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
他拧开笔盖,写上“温泉”和“美食”。
丛山忍俊不禁。
姜淮心中的日历,肯定不限于祭祀沐浴,八成是吃喝玩乐,包罗万象。
姜淮写完,蹭到丛山身边,说:“明天想你陪我玩。”
他抬头看丛山,眼睛水汪汪的。
丛山捏了捏他的脸,说:“淮宝,明天我和那位世叔喝完茶,你来接我好不好?”
姜淮问:“你这么大的人,还要人接的吗?”
丛山笑着说:“那某个可爱的人,不想让我陪着出去玩了?”
姜淮“哼”了一声,说:“我不理你了,我自己出去玩。”
丛山笑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说:“我昨晚梦见上辈子的事了。”
姜淮知道他又要胡说,却忍不住顺着他问:“你梦见什么了?”
丛山说:“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石人,不能动,大风大雪只能在孔庙里站着。”
姜淮心里有点难过,问:“后来呢。”
丛山说:“后来,不知哪朝哪代的国子监祭酒,到孔庙拜祭孔夫子,说我是石头成了精,会伸脚绊人摔跤,他去年就吃过亏,今年一定要将我搬走。”
姜淮问:“你之前真的伸脚绊过他吗?”
丛山笑着说:“怎么会呢?我要是能动,早走了,谁要在院子里罚站?”
姜淮笑着“嗯”了一声,问:“再后来呢?他把你搬哪里去了?”
丛山停了停,说:“国子监门下有两个力大无穷的学生,按他的意思,用铁链锁了我,要把我扔到孔庙井里沉了。我正危急,有只小麻雀带着一大群麻雀飞过来,凶巴巴地啄那两个学生,拼了命要把人啄瞎了,生生把人赶跑了。那只小麻雀救了我,站在我肩上,霸道地说,他履行诺言,来接我了……”
姜淮听傻了。
丛山笑着问:“明天小麻雀会来接我的吧?”
姜淮半天回过神,笑着说好。
丛山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的话来降伏他。
第二天早上,姜淮睡了个懒觉,坐公交车去接丛山。
路上经过一段曲折的山麓道,花树映着玻璃车窗。
车子悠悠下了坡,掠过艺术院红褐色墙面,重新回到喧闹的市井。
姜淮到站下车,走了一段,到了约定的地方,丛山已经在等他了。
丛山牵住他的手,说:“远远看见一个顺眼的宝贝,以为是谁家的,原来早就是我家的了。”
姜淮笑了,看见他身边没有跟着橙玉生,问:“你拿到世叔的字帖了吗?”
丛山摇头,说:“我把橙玉生留下了,没有拿字帖。”
姜淮不明白。
丛山说:“世叔的茶是好茶,只有那张字帖,横看竖看,总有些不顺眼的地方。”
姜淮问:“你不放心?”
丛山说:“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放弃了。”
姜淮微微一笑,没有再说,挽住丛山的手臂,两人沿着河边旧石板路散步。
姜淮说起坐车来的路上,某处风景好。
丛山说:“那里一到冬天,荒凉阴森,怪谈特别多。”
姜淮有点意外,问:“什么怪谈?”
丛山说:“小麻雀成了精,能让顽石点头。”
姜淮笑了。
两人走过一棵参天古树,树下有一尊观音像,玉身莲座,香花围绕。
沉馥的檀香,青袅的淡烟,腾到观音的面前,氤氲里是静定的眉目,不露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