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了。”张诚回礼笑道。他在进入大勃律国内后得了风寒,在刘錡看来就是感冒。但这里地形较高,又不能停下养病,张诚拖延了十几日才好。
“总算好了。”刘錡也笑道:“再有两三日就能到菩萨劳城,张都督就能带兵立功了!”
“哪有那么容易。”虽然听了刘錡的吉言很高兴,但张诚还是笑道:“近两万将士,如何就能轮到我立功;况且我年轻时来过这里,后来也听闻过有关大勃律的消息,知晓菩萨劳城不好打。”
“菩萨劳城地处信度河畔,是此处少有的一片平整土地,北面、东面都是河流,西面是高山,易守难攻,不能轻视。”
“不过现下先不议论此事。”张诚忽然转换话题道:“好歹后日或大后日才能抵达菩萨劳城城下,今日不忙说。况且你看清了我身后这人,未必还有心思议论。”说着,他命身后之人走上前来到刘錡跟前,笑道:“你瞧这是谁?”
“张叔!”刘錡惊喜地笑道。
“刘,见过刘果毅。”张浒一脸的激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刘錡的姓名,但最后还是按照官名叫道。
刘錡就要和张浒说话,但又忽然止住,抬头看向张诚。张诚笑笑,带着侍卫走到一旁。
刘錡亲切的同张浒说起话来。虽然现下他已是果毅张浒仍是火长,但他并未忘记当初张浒对他的帮助,几乎将他看做亲人,此时见到十分亲切,说个不停。
“张叔,你怎也来大勃律了?”说了一会儿,刘錡忽然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张浒佯怒道。
“我这不是关心张叔。”刘錡道:“大勃律国地势较高,你都已经四十二岁了,怎还亲自来参战?就算能升为队正,也不必这样拼。”这个年代四十岁以上已经是中年后半段,来的又是大勃律这样的地方,极少用四十多岁的将士。
“我不来打仗,谁来?”张浒道:“来打仗总有些进项,不打仗只指望那些军饷够做甚的!尤其天佑和天佐都要读书,家里开销比过去大了许多,给他们两个积攒的老婆本、杏儿积攒的嫁妆也不能轻易动,家里也没多少钱了,就指望着我出来打仗带些钱回去。”
“家中没钱,为何不与我说?”刘錡立刻道:“我手里还有几十两金子存在柜坊,等这一战打完了回到龟兹镇,都给你拿回去供天佑和天佐读书。”
“那好意思用你的钱。”张浒道。
“张叔,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我刚来安西那一年,多亏了张叔帮忙,现下张叔缺钱岂能不帮?”刘錡见张浒又要开口,忙道:“除非你不认我这个世侄了,不然这钱一定拿着!”
“即你这样说,我就拿着。不过用不着几十两,有几两黄金就够了。”张浒听到刘錡的话,忙道。
“给你三十两,省得来回折腾。”刘錡道。
“其实钱不钱的还在次要,”说到这里,张浒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似的;但他还是出言道:“主要是天佑今年也十四了,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一年多前才开始读书,也读不出啥来了,我寻思着他要是能到你身边给你做个随从、历练历练,将来当个小吏也不错。”
“好。”刘錡一口答应下来:“让他再读几个月书,至少千字要背下来,再买孙子兵法与卫公兵法让他读一读,明年开春来龟兹镇找我。”
“这可太好了,叔叔多谢你。”张浒立刻高兴地说道。他心心念念的大儿子终于有了着落,他怎能不高兴?甚至激动之下还要给刘錡下跪,被刘錡拦住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张诚觑着他们话应该快要说完了,走过来笑道:“可说完了?”
“说完了,没甚再说,没甚话再说。”张浒忙答应几句,退到他身侧。
“张都督,你瞧你这,”刘錡笑道:“这样打断旁人说话。”
“等仗打完了,有的是时候说话。”张诚却并未与刘錡再开玩笑,道:“我忽然想起一事,要提醒你。”
“何事?”刘錡忙问道。
“是”张诚正要开口,忽然听不远处似乎传来喊杀声!
第50章 人去去
“大勃律人又来骚扰!话稍后再说!”张诚对刘錡说了一句,转身向本部人马而去;刘錡也来不及问他没说完的话,大声叫道:“上马!集合!”一边说着,他跑到自己的马旁,翻身上马等候命令。
听到喊杀声的刹那将士们有些慌乱,但他们也以受过大勃律人多次骚扰,身旁也无敌兵,很快恢复平静,纷纷翻身上马等候军令。
但一直到喊杀声停下,也并未有人前来传令。刘錡心下疑惑:现下全军在河道西侧的狭长道路上,西面即是山岭,不仅大军难以通行,还极易被敌军偷袭;现下前军被袭,封都护好歹派人来告诫一句才是。他遂吩咐孟小军:“你去前面瞧瞧。”
“是。”孟小军答应一声,打马去前边探问。不多时他返回来,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惊慌,同刘錡说道:“刘果毅,适才确实是大勃律人袭扰;但并未是从山林中钻出来袭扰,而是忽然从对岸开来十几艘小船,向岸上张弓射火箭,射出几轮箭矢后不待大军反击就操纵船只顺流而下逃走了!”
“大勃律人果然奸猾!”刘錡笑骂道:“见从山林中钻出越发难以惊扰到大军,又因我军无船,他们就用这种几乎不会有伤亡、又能打击士气的法子袭扰我军,端的是好算计。”
“不过这也太小家子了些。十几艘小船,能搭载多少士卒?就算用的是火箭,也打不死几个大唐将士、烧不掉多少粮草。还不如将箭矢省下来用在守菩萨劳城上。”
“果毅,不是这话。”孟小军忙道:“是大勃律人有船,我军无船,到了菩萨劳城对岸,如何渡河攻打城池?”
“如何渡河?”听到孟小军的话,刘錡陡然醒悟,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从他们现下所在地方向前走二三十里,施迦河忽然拐道,从西北流向东南改为自东北流向西南;之后再走三十余里,施迦河汇入自东南流向西北的信度河;而菩萨劳城就在信度河西南。也就是说,他们继续行进下去,这条大路走到终点,会与菩萨劳城隔信度河相望。
信度河这一段并不宽,水也不十分深,但涉水泅渡过去也十分困难。唐军无船,大勃律人有船,他们就很可能被拦在对岸,无法渡河攻城。
“而且,”孟小军又道:“封都护命人收集船上射来的箭矢,发觉上面有吐蕃人的标识,可见吐蕃援助大勃律,此战更加不好打了。”
“法克!”刘錡忍不住骂了一句,道:“吐蕃人真是该死!”
“法,甚底可?”孟小军不解地问道:“这话何意?”
“我老家一个骂人的词儿,没甚含义。”刘錡随意解释一句,又问道:“封都护可有甚吩咐?”
“封都护暂且没甚额外吩咐,只是嘱咐更加小心些。”孟小军道。
“忽然从对岸冲出十几艘船,白日也就罢了,夜晚如何小心?西面就是山岭,也难以将营寨安扎的离河岸远些。”刘錡闻言嘀咕一句。
不过他也没再说甚。封常清应当是没想出好的防范法子,暂且只能这样吩咐。刘錡一时也想不到如何防范,只能将校尉、旅帅都叫来,告诉他们大勃律人新的偷袭方式,嘱咐他们加强防备,等候命令。众人赶忙答应。
过了一会儿,前军恢复秩序,被射死的将士就地掩埋,受伤之人得到救治,车马上的火也已被扑灭,封常清传令全军继续行进。刘錡这支兵继续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向前行动着。他忽然想起适才张诚要与他说的话,但现下正在行军,也不能过去询问,只能罢了。
之后三日,每日都会有大勃律人或从山中钻出,或从河对岸冲来骚扰唐军。河岸道路狭窄不便列阵,为对付偷袭的大勃律人,封常清不得不下令全军进一步减缓速度。原本二三日就能走完的路程大军整整走了五日,才来到菩萨劳城对岸。
但到了此处,唐军却难以再进一步。正如刘錡初闻大勃律人有船时所想,唐军大部无法泅渡过河。封常清只得一边命人伐木造船,一边每日召集将领,共同商议破敌之策。
这一日,刘錡刚刚将麾下士卒安顿下来,就有封常清的亲卫前来传令,召众将领商议如何破敌。刘錡又嘱咐几句,赶去中军大帐,正巧在帐前遇到张诚,忙行礼道:“张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