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终于撤走了!”沃松也大感轻松。从唐军要攻打大勃律的消息传来他就一直很紧张,现下可以放下心来了。
“父王,咱们应该做甚?”沃松问罗多道。他想了想,觉得他们好像没啥需要做的,毕竟城内的秩序早已恢复,外地军队也都返回驻地,现在又不是征收农税的时候。
“干甚?抄家!”罗多叫道。
“抄家?”沃松下意识反问。
“就是抄家!”罗多咬牙切齿地说道:“粮食也就罢了,这次送出去的金银财帛都是我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十之六七都不得不送给唐人,我只剩下十之三四,太少了!必须立刻将库房重新填满!收税根本来不及!”
“而且现在也是抄家的好时候。那些打了败仗、甚至麾下士卒全军覆没的将领,对咱们已经无用了,何况也没有了抵抗侵扰之力,咱们不抄了他们,他们的家财也会被别人拿走,不如我拿来充实库房。”
“快,”罗多甚至这就开始吩咐。“沃松,你带领三百人,马上将宝日的家包围起来不使一人走脱,再叫他出府,当面告诉宝日因为与他唐军交战不利才致使国家战败,要将他下狱。将他抓起来押走后就抄了他家。”
“这。”沃松还有些迟疑,他觉得现在就抄家太急切了。
“还不快去!”罗多叫道。宝日也未必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危险,若是迟了,能抄到的财宝多半会少上许多。
“是,是。”被父王一吼,沃松赶忙答应,带着人马抄家去了。
“我得去看看库房,估算一下抄几家才能重新填满。”罗多自言自语一句,也赶忙返回菩萨劳城。
第57章 司马
六月末,封常清带兵返回龟兹镇,写好向朝廷奏报的折子,派人送去京师;同时开始封赏。刘錡作为首功,封赏当然是头一个宣布。但听到自己的封赏后,刘錡却十分惊讶。
“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封都护会派我再去嗢鹿州为官。”此时在一家酒楼上,刘錡一边吃酒,一边说道。
“怎么,不想回嗢鹿州?”张诚笑道。
“不是不想回。嗢鹿州是个好地方,又是我来安西后最早安顿的地方,能在嗢鹿州为官挺好。我只是不明白封都护为何如此安排。”刘錡担心身为嗢鹿州都督的张诚误会,忙解释道。
况且在他看来,嗢鹿州确实是个好地方。嗢鹿州辖境呈喇叭形状,口冲着西面。每年都有来自西面的风带着雨水吹到这里,被喇叭的尾部挡住,将雨水全部在这里降下,使得嗢鹿州的雨水比中原还多;再加上大唐到来之前从未有人耕种,使得这里的土地十分肥沃,能容纳大量人口。在刘錡看来,正常发展下去嗢鹿州会成为大唐安西大都护府人口最多、最为繁华的地方。
但不论嗢鹿州是否是好地方,他都不明白封都护为何又安排他去这儿为官。
“大约是想要你有地方任中层官员的资历?封都护看中你,想让你以后升官顺畅些;而有在州、都督府带兵经历,往后不论是继续担任武职,或转为地方官都更容易些。”张诚也不是很明白,只能试探着猜测。
“那也不必这样着急吧?”刘錡略带有抱怨的意思说道:“我在都护府里才带兵一年多就再次去往嗢鹿州,多少等我在都护府熟悉了再任州府官员。”
张诚适才似乎抓到了些东西,但细想却又模模糊糊的,也无法与刘錡说,于是说道:“这我也想不明白。”但他顿了顿,又道:“刘錡,你这个态度可不对。不论封都护为何这样安排,甚至不论这个安排对你是否恰当,你都不能抱怨。”
“封都护升了你的官,将你从下折冲府果毅升为上折冲府果毅,又命你权知嗢鹿州司马,你应当感恩才是,怎能抱怨?若是让封都护知晓了,你以为都护又会做何想?”
“多谢张都督提醒。”刘錡恍然大悟,忙说道。他又不是封常清的儿子,封常清即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看中他,将要紧的差事派给他生他的官;但封常清还是对他十分看重,他就应该感激。若是他抱怨的话语传到封常清耳中,让他对自己失望那可大大不妙。
“多谢张都督,不然錡差点误入歧途。”刘錡再次感谢道。
“不必。”张诚笑道:“你既然成了嗢鹿州司马,也算是我的下官,身为上官提醒下官,也是应该。”
“即使在都护府里这一年多,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都督之下官;这次真的再次在嗢鹿州为官,下官与都督真是有缘。”刘錡道。
“我看是咱们两个都与嗢鹿州有缘才是。”张诚笑道。
“不论如何,下官再次在都督麾下为官,值得饮上一杯。”刘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张诚也将杯中的酒吃完。
他们随后边吃边聊起来,说起嗢鹿州的变化。虽只过去一年多,但由于都督朱艮来都护府为官,都督府的官员变化不小,多了刘錡没见过的人;当然,也仍有熟人在职。
“赵平做了长史?”刘錡有些惊讶地叫道。
“他为何不能做长史?”张诚反问。
“两年前他才是功曹参军事,怎两年就升为长史?”刘錡道。
“刘錡,不是我说,”张诚忍不住笑道:“你能两年从参军事升为司马,他为何不能从功曹参军事升为长史?”
“我这是凭借战功升的官嘛。”
“洁山之战,此次大勃律之战赵平都随军在列,颇有功劳;而且他原本就是从七品的曹参军事,又有资历,升为长史理所应当。”
“这也说的是。只是一想又要与他为同僚,而且还是官阶等同的同僚,心里不痛快。”
“不论何人做官,都不可能一直碰到合得来的同僚,你要学会适应;况且当初赵平与你作对,也并非出于私怨,而是;现下你们都不是七八品的小官了,他也不会再针对你,你大可放心。”
他们正说着,刘錡忽然瞥见段秀实走进来。虽然不愿与他深交,但作为同僚面子还是要顾及的,刘錡轻声告诉张诚,站起来叫道:“段都尉。”
“刘司马,见过张都督。”段秀实也行礼道。
三人见礼毕,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段秀实自去订好的桌子与朋友吃酒。“他经李将军举荐,成为下折冲府都尉,看来李将军是要让他一直为将了。”刘錡说道。
“李将军对段秀实,与封都护对你又不同。李将军是要收他做心腹,以后不论去何处做官都要带着的;封都护则是使你升迁更加平顺些。还是封都护对你更好。”张诚笑道。
听到这话,刘錡也微微笑着。但他却又想起最初思考的那个问题:为何封常清会任命我为嗢鹿州司马?
“为何?”封常清手里捏着刘錡进的表达感激之意的信,对李嗣业道。
“是啊,为何?”李嗣业又道。因为封常清对刘錡的做法与他对段秀实的做法大相迥异,李嗣业也不明白,就在二人商议完军务后随口问起。
“因为你才四十余岁,而我已经六十四岁了。”封常清说道:“五十知天命,我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十四年,未必还有几年活头,再收拢杰出武将至麾下又有何用处?或者说,我即使将刘錡或其他武将收拢麾下,又能派上甚用处?”
听到封常清提起自己的年纪,李嗣业恍然大悟。因为封常清精神矍铄,平日里与四十来岁的将领看起来也无甚差别,大家总是下意识忽视他的年纪。但是,封常清真真切切年过六旬,已是老朽了。
“急切的将刘錡任命为嗢鹿州司马,也是担心自己恐怕等不到他在都护府内熟稔后,所以才这样做的。”封常清又道。
“佩服。”李嗣业呆了半晌,忽然说道。封常清提拔刘錡,几乎完全是为国选拔人才,不掺杂自己的私利;他认为自己做不到。
“你可别以为我全是出于公心。”封常清却又笑道:“军中比他能征善战的将领有不少,但我并未提拔他们,只是提拔刘錡,还是因为在碎叶镇那一次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