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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一路惊慌

中国爷们儿 潮吧先生 20693 2021-03-28 12:35

  关成羽得到的消息沒错传灯和喇嘛果然是到了东北

  晕头转向的传灯全然记不起來自己是怎么來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和喇嘛被绳子连在一起跟随从七辆大卡车上下來的人被鬼子的大枪指着一路趔趄上了一艘停靠在海边的铁甲船蹲在甲板上的时候西天边火红一片随着一阵海风掠过残阳呼啦一下就沒了

  一整天沒有吃饭饥饿的感觉让传灯一阵阵地眩晕鬼子在船上给大家解开绳索传灯刚伸了一个懒腰又被鬼子捆上了这次是一个一个捆的结实得像称坨巨浪凶狠地扑向甲板船就像喝多了酒的醉汉摇摇晃晃地向大海深处驶去……大家的棉衣全都湿透了被风一吹瞬间结冰类似穿了一身铠甲有几个忍不住饥饿和寒冷的兄弟石头一般往海里扎鬼子不开枪眼看着他们被巨浪吞沒

  迷迷糊糊当中传灯昏睡过去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实指望日头出來身上的冰可以融化谁知道冻得更结实了一动咔嚓响

  不能动传灯就把一泡屎拉在了裤裆里裤裆冻得硬邦邦屁股接着就磨破了皮针刺一般疼痛

  渴得难受传灯就啃自己的肩膀啃进嘴里的是盐一样咸的海水……

  不知折腾了几天天又一次亮了

  一阵阵海鸥的叫声传进船舱透过小小的窗口望出去乌蒙蒙的大海上数不尽的海鸥在上下翻飞远处陆地已经隐约可见

  满载劳工的铁甲船终于在一片**声中靠岸

  天上在下雪三百多个鬼魂一样的“劳工”被赶牲口似的赶进了一个像是学堂的大院子

  还不错饭终于來了一人三个冒着热气的大馒头咸菜随便吃当场噎死了三条壮汉直接被丢到了院西的一个雪坑

  吃了饭鬼子让劳工们排成一字长蛇一个翻译模样的人坐在一个大房间的门口给大家登记

  喇嘛有气无力地说:“七哥我怕是不行了浑身哆嗦头疼发晕拉在裤裆里好几泡稀屎了……”

  传灯说:“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喇嘛说:“不能我沒让山口近身呢……七哥别开玩笑了我想‘滑’我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传灯笑得很是凄楚:“那你就走吧我是出不去了记着啊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兄弟上上香别让我白喊你一阵六哥”

  喇嘛悲壮地挺了挺脖子:“放心吧七哥我懂这些”

  挨到传灯登记的时候传灯从已经化冻的棉袄里抠出良民证递了过去翻译瞄了他两眼:“王老七”传灯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沒了翻译继续看良民证:“李村的”传灯接着点头翻译在本子上划拉两下:“下一个”喇嘛凑过來:“刘全”翻译瞅两眼喇嘛的良民证把手往西面的一个房间一指:“去那间”站在西面房间门口的鬼子不让进提溜着麻绳将排成一溜的人重新绑好这才用枪一指门口:“开路”

  进了这间四角亮着汽灯地上铺满稻草的房子传灯这才知道原來身上有良民证的住好房子沒有良民证的去东边那间直接睡在地下

  外面还在登记传灯已经拉着喇嘛躺下了

  躺在干松的稻草上传灯感觉很舒服就像躺在自己热乎乎的炕上一般躺了一阵传灯的身上就开始发热紧接着一阵寒冷从脚下传上來传灯打起了摆子……传灯看见自己的爹进來了传灯想坐起來可是他的身上沒有丝毫力气蠕动两下又躺下了徐老爷子说你怎么跑到这儿來了年也不在家过让我这一阵担心传灯哭了传灯说爹你不知道我杀了人下街宪兵队的鬼子全被我杀了我來这边杀鬼子呢徐老爷子说这边是哪边传灯说我也不知道啊爹……对呀这是什么地方传灯冷不丁坐了起來忽然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前后几个大窗户都沒有窗纸和玻璃野兽般嘶叫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灌进來房间立刻变成了船上的甲板传灯身下的稻草也湿得像被水泡过不知道是棉衣化了还是雪花吹进來的缘故汽灯灭了窗户外有狼狗喘气的哈达哈达声一个鬼子进來举着一盏马灯让大家一颠一倒地躺估计是害怕大家说话鬼子的担心其实多余大家都成了半死的人哪有说话的力气和心情

  打了一宿的摆子天亮时分传灯感觉好受了一些歪头瞅瞅喇嘛传灯的心一下子从嗓子眼里蹦了出來这家伙身上的绳索不见了取一个弯弓射月的姿势睡得如同死猪手被绑着传灯只好用脚使劲地蹬喇嘛的屁股蹬了好几脚喇嘛才诈尸一般坐了起來嘴角的口水鱼线一般甩出去老长:“咋了开饭了”

  传灯低吼一声:“找死快绑上”

  喇嘛迅速躺下三两下将自己折腾成了粽子

  门开了几个鬼子用枪托挨个砸躺在稻草上的人大家麻木得就像被人挖了**木头人一般出了房间

  传灯回头一望稻草上还有几个躺着的人估计那是几具死尸

  院子里停着一辆卡车卡车下面摆着一只洋铁桶上面冒着白雾一般的气铁桶旁边是一只大笸箩里面的馒头白得刺眼

  传灯以为这是要开饭了吃过饭以后又要上路了那辆车是來拉他们走的

  结果传灯猜错了吃饭的是几个鬼子兵和一群穿伪军衣裳的汉奸传灯感觉怏怏的口水变成唾沫直接啐到了地上

  那辆车开走了鬼子也不见了院外涌进一群穿青灰色伪军服的汉奸

  这群人冲过來连踢带踹地让大家排成一行然后用枪指着往院外驱赶

  传灯发现下车的时候大概有三百多人出院子的时候不足一百人估计沒有良民证的留下了还有死了的几个……死去的人只能悄悄地走把生还的梦想冰封在灰色的灵魂里死亡带來的沉痛和惊恐在目睹接二连三的死亡后已经变成了麻木大家都这样

  雪已经停了风刮得紧起來卷起的沙雪砸在脸上拳打似的疼

  街上沒有几个行人偶尔驶过的几架马车带起的雪泥扬场般飞扬

  传灯悄声问喇嘛:“这是到了哪里”

  喇嘛冲远处跑过來的一匹马努努嘴:“你在山东见过这玩意儿吗”

  传灯一看马的后面拖着一个沒有车轱辘的架子估计这就是闯过关东的人回來说的爬犁了

  “难道咱们这是來了东北”传灯吃惊不小喇嘛哼了一声:“肯定是了不过我感觉咱们还沒走远好像还沒到奉天……咱们肯定是下煤窑去的下煤窑应该在长白山一带离这儿还远着呢……七哥我真的要走了昨晚我想了一夜要死咱们不能死在一起留下一个也好报仇……七哥你别笑真的我真的想了一夜觉都沒睡你看我的眼珠子是不是发红熬得这是”“你不用解释那么多要走我沒拦着你”传灯沒好气地说“不过你可得想好了跑不好先死的是你”喇嘛红了脸:“我知道你是啥意思我又沒说马上就跑”

  沿着大街走了一阵一群人走上了一条小路汉奸们喊停

  大家刚停下几个汉奸就开始给大家松绑传灯舒了一口气好啊还是中国人向着中国人

  喘口气歇歇喽……传灯刚笑了一声胸口就压上了石头那几个汉奸在挨个劳工搜身

  喇嘛用膝盖顶了顶传灯的腿弯:“七哥把钱藏好了”

  传灯沒有应声藏什么藏呀早就藏好了跟裤裆里的屎粘在一起贴进屁股沟里了呢

  因为沒有搜到钱传灯被噼里啪啦打了一顿热汗冷汗一起出打摆子的症状立马好了传灯想敢情挨揍也是一味好药呢喇嘛就沒有这样幸运了他只挨了一脚是踢在肚子上的怀孕症状立刻加重上吐下泻几近虚脱搜完身大家的情绪普遍好了一些因为松了一阵绑大家都舒筋活血了一番不由得感激这帮汉奸觉得他们真是与受苦人心连着心亲人不换

  一行人临近一个山坡的时候开饭了一人一个菜团子一块冰溜茬子

  吃罢饭大家身上有了力气驾了辕的马一样在汉奸的咋呼声中呼呼行进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來到了又一个市镇天已经擦黑了

  蹲在一溜墙根下喇嘛得得地碰着牙齿半死不活地哼唧:“七……七哥我真的要‘滑’了啊再不‘滑’就死了”

  传灯说:“该‘滑’你就‘滑’不过当心地上滑别‘滑’倒起不來”

  喇嘛的牙齿不得得了声音就像吃醉酒的猴子:“我是干什么的老子什么风浪沒见过当年……”眼睛一下子直了

  顺着喇嘛的目光传灯发现从街口呼啦啦涌过來一群扛着大枪的鬼子兵这群鬼子兵沒有替换下那帮汉奸而是将汉奸们扒拉成两行一行排到劳工旁边一行排到劳工后面随着一声狼嚎般的“开路”队伍在汉奸们的驱赶下呼啦呼啦地往镇外跑

  “刘全赶紧‘滑’呀”喇嘛边跑边回头冲喇嘛呲牙“再不赶紧‘滑’就真的‘滑’不了啦”

  “七哥是个好心人”喇嘛哼唧一声“还是你‘滑’吧老子不想找死……”

  传灯刚想再刺挠他一句脊梁上就挨了一枪托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奸冲他一瞪眼:“不许说话妈的你掉队啦”

  传灯吐一下舌头紧着屁股赶上了队伍

  脚下又湿又滑不断有人跌倒有的爬起來继续跑有的爬不起來了被鬼子直接拖到路边一枪毙命

  天空罩了布一般黑不是地上的雪映着根本看不见路在哪里

  后面不时有枪声响起传灯估计那是跑不动的兄弟被直接打死了……这样队伍行进的速度就像刮风

  跑在传灯前面的一个伙计好像是睡着了踉跄几步棍子一样跌倒在雪地里一个鬼子弯腰抓起他拖到路边对准后脑就是一枪刺鼻的硝烟让传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喇嘛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几次跌倒几次爬起來就像被风吹着的一张破纸不是传灯经常用身子挡一下鬼子的目光喇嘛不知道已经死过几回了有人在后面哭哭声幽幽类似夜梦中的鬼叫当鬼叫消失的时候传灯知道那个人真的变成了鬼魂不知跑了多久东边天上就泛出了死鱼肚子那样的光传灯意识到天就要亮了这一夜枪声几乎沒有间断过

  天色大亮的时候一行人來到了一处类似军营的地方鬼子让大家停下开始清点人数又少了三十多人

  见那个麻脸汉奸有些面善传灯颤着嗓子问:“大哥皇军这是什么意思啊……一路杀人”

  麻脸汉奸的神色也有些恐惧:“不大明白好像是故意的要选拔人呢……你少打听当心沒了小命”

  传灯听他的口音有点儿像沧口那边的人故意让自己的口音重一些:“我明白了大哥我再也不问了咱不当‘彪子’”

  麻脸汉奸瞥了传灯一眼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摇摇头将枪扛上肩膀一摇一晃地走了

  军营里轰隆轰隆开出來三辆卡车传灯松了一口气这次不用跑了小鬼子给老爷们预备轿子了呢

  车上跳下几个鬼子指挥那帮汉奸给大家松绑然后让大家活动活动身体接着让一个鬼子带路一行人进了那个军营模样的大院子

  在院里稍作停留一行人被驱赶到一间澡堂样的房子里里面雾气腾腾

  有人用中国话喊:“把衣服脱了站成一排”大家匆忙脱了衣服贴着墙根站下了

  传灯磨蹭片刻躲在黑影里先将棉袄脱了再将棉裤里面的钱掖进棉袄袖子找一个他看得到的地方放好光着身子站到了墙根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滋水声一行人被一根水管子洗萝卜似的冲

  哗啦声停下的时候一辆手推车进來了鬼子指挥大家从车上拿棉衣传灯一看乐了好家伙日本军衣松干松干的透着一股棉花的香味趁大家争抢棉衣的空档传灯蹿到自己的那堆满是屎尿味道衣服旁悄悄将钱攥在了手里

  换了棉衣一行人的脸上泛出了人色喇嘛将棉袄扎进裤腰学鬼子那样走了几个正步一时间显得气宇轩昂

  溜着墙根晒了一会儿太阳大家被驱赶到一个食堂

  这顿饭吃得爽一人两个大馒头一碗黄灿灿的小米饭

  喇嘛举着饭碗冲传灯嘿嘿:“皇军大大的好请咱爷们儿吃‘星星散’(小米饭)呢吉利啊绝对吉利七哥你知道不当初我在东北混‘绺子’的时候弟兄们闯了大‘窑堂’才能捞着吃这个呢……好不错今后爷们儿就跟着皇军玩共荣了”腾出一只手拽拽棉袄下摆咧着大嘴笑“瞧瞧冷不丁一看老子也是皇军呢”冲站在远处往这边看的麻脸汉奸一眨巴眼“比他强他是汉奸咱爷们儿是正宗皇军……”

  “操你娘的你又不惦记着‘滑’了”传灯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呱唧呱唧地吃米饭“我可告诉你我是真看好皇军了我不走我要跟着皇军吃大白馒头吃小米干饭”

  喇嘛红了脸:“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七哥咱们还是得想办法‘滑’小鬼子这不定是闹什么妖呢刚才我听几个汉奸嘀咕好像鬼子要把咱们拉去什么研究所估计沒他妈好事儿闯荡江湖的时候我听说过牡丹江那边有几个兄弟被他们抓去什么研究所大卸八块连尸首都沒了呢……”传灯出了一身冷汗含在嘴里的一口米饭咽不下去一用力生生卡在嗓子眼里眼泪都憋出來了

  “七哥我想好了反正暂时咱们是走不出去了干脆我跟你一起等机会”喇嘛说着瞥了麻脸汉奸一眼“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我也听出來这家伙是咱们那一带的人古语说得好是乡亲三分亲咱们不如这样……”蹲过來把嘴凑到传灯的耳朵边轻声嘀咕传灯不住地点头

  “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咕什么呢”麻脸汉奸一摇三晃地踱了过來

  “沒嘀咕啥”传灯冲他呲了呲牙“我这个兄弟想家了跟我唠叨他娘做的大肉包子呢大哥吃了”

  “吃了”麻脸汉奸左右看了看提一把裤腿蹲下了“兄弟是青岛人”

  “是沧口那边的下街大哥好像也是青岛人吧”

  “嗯离你们下街那地方不远按说咱们还是邻居呢我是大马路那边的……來关东好几年了”

  “大马路那边的”传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咱们还真的是邻居呢我姓徐我家开了个大车店我爹叫徐正义”

  “徐正义”麻脸汉奸搓着头皮想“徐正义……是不是以前收养过两个日本孩子的徐正义好像听说过……”

  传灯抓住时机紧跟一句:“对说起來我家也算是跟皇军亲善呢就像大哥一样”麻脸汉奸愣怔一下苦笑道:“我不敢跟你们比……其实我也是沒有办法起先我在旅顺口扛大包后來当了巡警积攒了几块大洋想回家结果在路上被胡子给抢了正好那时候皇军招人进山剿匪我一怒之下就参加了皇协军一直干到现在……唉算起來我來东北已经四个年头啦也不知道我老婆在家怎么样了……”

  传灯忽然感觉这事儿有些蹊跷莫非这个人就是王寡妇闯來东北的丈夫王麻子不禁问道:“大哥是不是姓王”

  麻脸汉奸猛地抬起头來:“你咋知道”

  传灯刚想说话喇嘛拽了他一把接口道:“他瞎猜的大哥给皇军当差一个月能赚不少饷银吧”

  麻脸汉奸颓然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有钱的话我早就回家了兄弟回我的话呀”

  喇嘛说:“难啊……谁不想回家呢可是沒有盘缠就得要着饭回去那得多长时间呀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

  麻脸汉奸不理他依旧瞪着传灯看

  传灯索性横了横心张口就來:“我认识大马路那边的一个大嫂大嫂说他的丈夫姓王在家排行老三好几年前就闯荡來了东北……”

  麻脸汉奸蹲不稳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兄弟那就是我老婆呀……”慌乱地瞟了四周两眼“不能跟你说了一会儿上车再说”

  传灯的心有些踏实看來有门儿尽管说不上來具体门儿在哪里可是传灯隐约有这个预感我跟喇嘛会“滑”出去的

  吃了饭大家在一阵枪栓的哗啦声中走出了食堂在院子里一行人又被绑上了这次绑得轻快只将手绑着一个一个连起來十几个人连成一串就像串成一串的蚂蚱传灯的后面串着的依然是喇嘛出了院子门口三辆卡车的挡板已经放下了三串人分别上了三辆卡车挡板接着上好每辆卡车上站上去五个汉奸传灯惊喜地发现王麻子在自己的这辆车上心颤颤的嗓子麻痒得直想唱歌

  卡车开动起來后面跟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车上架着一挺牛腿粗的机关枪

  卡车沿着白茫茫的路面飞驰眼前的村庄越來越少到处都是连绵的群山与压满积雪的树林

  天又一次在不经意的时候黑了下來满车的人昏昏欲睡

  喇嘛悄悄将自己的手从绳扣中缩了出來轻轻一捏传灯的屁股:“钱呢”

  传灯小声说:“在后腰自己摸”

  喇嘛将手探到传灯的后腰攥住那把钱轻轻将手抽了回來

  卡车好像是在不停地爬坡一座一座的山被抛在了车轮底下迎面扑來的风让大家感觉自己是飞在天上卡车又过了一道大坡终于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停住了一个鬼子从前面的车上跳下來跟第一辆车上的一个汉奸说了几句话汉奸跳下车大声喊:“各车上的人都注意啦直接在车上睡觉规矩我就不强调了想好好活着就别有什么打算好了睡觉”前面车上有个粘痰粘着似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棉被都沒有冻死人”“给你个女人陪着要不要”随着一声枪响车上咕咚滚下一个人來“大家都听好了不许出声不许乱动”

  四周鸦雀无声大山深处传來一声野兽的吼叫旋即沉寂夜色深邃而悠远

  喇嘛似乎是睡着了一声接一声的呼噜风扯着似的连绵不断传灯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不觉一笑

  传灯的绳扣也被喇嘛打开了绳索勒过的手腕泛出一丝微疼让传灯的心又空又踏实

  传灯蜷缩在挡板边眯缝着眼睛观察四周大家好像都睡了长短不一的鼾声此起彼伏怎么办是应该直接走还是让王麻子掩护着走呢传灯在犹豫就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传灯发现王麻子的脑袋动了动随即一双眼睛亮了一下好王麻子也沒睡传灯定了定神一定得拉上他一起走万一被鬼子发现也好有个说头王麻子会推挡一阵的一旦离开这边沒有王麻子也不行这边的路不熟悉不定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沒准儿刚离虎穴又进狼窝……传灯用胳膊肘拐了拐喇嘛喇嘛领悟把手在眼前轻轻一晃王麻子看见了轻咳一声将身子靠了过來:“兄弟有话说话”喇嘛说话的声音比蚊子还小:“大哥我有回家的路费……”说着将手里攥着的那把钱塞到了王麻子的手上王麻子一把攥住声音就像被胶水粘住了:“好兄弟……你这是雪中送炭啊……等我回家我会每年都给你烧纸的……”

  “大哥”喇嘛急了促声道“你领会错我的意思啦……那什么兄弟是想跟大哥一起走啊”

  王麻子噎着似的沒了声音

  起风了四面八方吹过來的风兜在卡车周围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野兽的叫声随即响起整个夜空散发着恐怖的意味

  趁着这些杂乱的声响喇嘛拽一把王麻子的手钱忽然就到了自己的手里:“大哥不江湖我宁肯死在这里钱也不能给你”

  王麻子探手來夺钱钱已经被传灯抓过去了

  王麻子直起身子來回看

  传灯以为他想喊叫扑过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王麻子从传灯指头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咱们一起走……”传灯一下子撒了手

  风声越來越大老天爷似乎是在帮助传灯他们雪也同时下來了随风砸在卡车周围树叶子一般大

  王麻子将枪背在身后悄悄打开挡板向早已等候在挡板边的传灯和喇嘛一挥手传灯和喇嘛夜猫一般溜了下來

  王麻子示意传灯和喇嘛蹲下自己轻飘飘地溜到车轮下贼一般來回踅摸

  传灯的心直接卡在嗓子眼里喘气都不顺溜了憋得胸口即将爆炸

  风越來越猛烈地刮碎雪砸得卡车乒乓作响……王麻子一晃不见

  传灯的一声“不好”还沒出口就被喇嘛一巴掌捂回嘴里传灯顺着喇嘛的手指一看王麻子躲在一堆雪后风车一般向这边招手

  传灯和喇嘛冲到王麻子身边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蹿过來的还是被风给吹过來的王麻子丢了枪说声“跟紧我”双手抱头沿着一处斜坡滚了下去斜坡上腾起一溜碎雪传灯顾不上喇嘛直接一头扎了下去……

  喇嘛追上传灯和王麻子的时候两个人已经钻进了前方一处阴森森的大树甸子

  喇嘛回了一下头感觉这里离卡车停着的地方得有三五里的路程了失声笑了

  三个人汇合在一起除了互相点一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中被冻得噼剥作响

  钻出大树甸子的时候东方微明大雪彻底停了满世界银白一片

  传灯站住刚才已经被汗水湿透的棉袄瞬间冻成了冰溜子风一吹刺骨地疼

  王麻子手搭凉棚到处乱瞅似乎是在分辨方向喇嘛呼啦一下跳到他的跟前:“别瞎**踅摸啦这地方我熟”

  传灯來不及问他这是什么地方当胸给了他一拳:“别罗嗦再怎么走”

  喇嘛一指前方:“那边有条铁轨扒火车去奉天到了奉天我自然有办法走吧路我是不会记错的”

  三个人马不停蹄地往前方赶不知不觉中天色大亮

  在一个山坡后面王麻子从腰上摘下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满是补丁的棉衣

  传灯不解:“大哥早有准备”王麻子不说话闷声不响地脱下伪军衣裳换上了这套棉衣冷不丁一看整个一个逃荒的传灯说声“继续赶路”刚一迈步就笑了喇嘛换上了王麻子脱下來的棉袄棉袄不合身穿在身上就像一件僧袍传灯忍住笑讪讪地摸一把喇嘛刀背一样的肩膀:“你不是刘全你还是喇嘛”

  “老子也來过一把汉奸瘾”喇嘛横着指头点传灯和王麻子“这下子全活儿了一个鬼子一个百姓一个汉奸”传灯和王麻子不理他拔脚就走

  喇嘛疾步跟上:“麻子哥七哥咱们只要一到奉天就算到家了我估摸着从这儿上火车到达奉天的话用不了三个钟头到时候一下车二位看我的好了兄弟在那边有人无论是饭馆还是窑子铺都给兄弟面子兄弟我……哎哎哎慢走啊二位……”

  果然日头即将升到头顶的时候远处传來一阵咔啦咔啦的火车声

  喇嘛鼓鼓腮帮子一拍胸脯:“我说得沒错吧好嘞哥儿仨准备上车”

  冲出眼前的一片树林一列冒着白烟的火车迎面驶來三个人冲进烟阵纵身而上

  让三个人沒有想到的是火车的目的地不是奉天而是相反的方向

  咔嚓嚓、咔嚓嚓、咔嚓嚓……随着白烟的淡化火车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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