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项目,但也知道除了填海那个项目,两人合作最多的就是服装生意。
关于这件事情,厉星城之前跟他提过一嘴,他只说考虑,没有松口,这次怎么会突然越过他,直接去征询相思的意见?难道是……
“你和厉星城私下有交集?”
顾相思沉思了两秒钟,才终于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我和她妹妹在一个考研班学习,之前接触过两次……”
顾远山闻言不疑有他:“看来他这是在找借口。”
活到顾远山这个年纪,凡事不至于未卜先知,也多少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在项目的洽谈上,厉星城一直都在使用拖延战术,跟他打着太极。
常常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出现新的岔子,导致项目搁置。
这样的情况,之前已经出现过两次,但这次的理由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在他看来,厉星城不像是愿意浪费时间和不相干的人和事周旋的人。
如果真的合作不下去,直接推掉换人就好,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虽然想不通,但他既然肯给机会,就是好事情,毕竟这个项目的利润非常诱人,想要和厉氏合作的人又多如过江之鲫,这么看来,如果想要拿下这块蛋糕,还需要找到新的突破口才行。
顾相思见父亲一脸愁容,心里的愧疚更深一些,那些生长在鬓间的白发在灯光下变得格外刺目,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就这么老了。
眼睛有些酸涩,她强忍着心中翻滚的万千思绪所带来的难过,平静的开了口:“爸,绯城做服装生意的人,又不止厉星城一个,何必非要在他面前陪小心?我看他想要的就是咱们顾家的核心技术,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
与狼为伍,就必定有牺牲。
这么简单的道理,顾远山怎么可能不明白,就怕厉星城想要的不止是核心技术,而是想要彻底取代顾家在服饰行业的垄断地位……
顾远山幽幽的叹了口气:“傻孩子,做生意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很晚了,快去睡吧。”
虽然知道厉星城这么做,不单单是因为跟她闹翻,可能还有很多别的利益考量,但这一定是最直接的导火索,根本就逃脱不了。
顾相思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爸,要不然让我去试试吧,兴许会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呢……”
大老板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联想,虽然不见得厉星城会买账,但难保他不会垂涎美貌,见色起意,拿相思充当他无聊岁月里的一道开胃菜。
想到这种可能,顾远山的眉毛自动打成了一个死结,沉声喝厉道:“跟着瞎胡闹什么?还嫌不够乱?
顾相思欲言又止:“可是……”
“没有可是。”
顾远山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只需要记住,你爸我就算将来混得一单生意都没了,宁可出去要饭,也绝对不会拿女儿去换钱。”
话落,就摆了摆手:“赶紧上楼休息去吧,现在不想看到你,头疼。”
虽然猜不到厉星城为何出尔反尔,反复无常,但如果这一切要拿女儿去换,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顾相思低下头,温热的液体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在她的心里,父亲就像一颗参天大树,这些年一直在为她遮风避雨,免她惊免她扰,这种溺爱式的过度保护,在这一刻,只会让她更愧疚。
那边没了动静,顾远山不禁看过去,见她低着头的难过样子,又说了一句:“放心吧,天塌了爸爸也能顶住,只要你好我就好,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顾相思没再试图劝他改变想法,毕竟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父亲:“那我回房间了,晚安。”
“去吧。”
说完,顾远山就低头点了一支烟,还没有凑到嘴边去抽,眼前就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手中的香烟就被人拿走,捻熄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气管不好就少抽烟。”
顾远山摸了摸鼻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没敢吱声。
顾相思也知道父亲就抽烟喝茶这么两个爱好,但自从他前几年检查出支气管炎开始,她就一直在控制他抽烟:“你也早点睡吧,这么大岁数了还总熬夜,身体不要了?”
顾远山这些日子忙着谈项目见客户,喝酒应酬,几乎连轴转,记忆里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项目,又开始停滞不前,难免会有一些挫败感。
但他知道急功近利没有用,索性就顺其自然吧。
顾远山伸手揉了揉泛疼的眉心:“知道了,我洗个澡就睡。”
顾相思得到满意的答案,像小时候那样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侧亲了一下:“老顾加油啊,争取再养我二十年。”
满身的疲惫被女儿的调皮赶走,顾远山不禁失笑道:“行行行,养你一辈子都行。”
顾相思伸出双手搂住顾远山的脖子,有些淘气的来回摇晃,“我就知道你是这辈子对我最慷慨的男人。”
顾远山扯开她的双手,眉间已然舒展:“好了,别贫了,赶紧去睡觉吧。”
顾相思摆出遵命的手势:“遵命,我的父亲大人。”
说完,顾相思就跑跑跳跳的离开了,顾远山看她小孩子的举动,又摇头笑了笑,不管再苦再累,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
顾相思刚刚走回房间,放在床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走过去拾起,亮起的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兀自在心里狐疑了两秒,才滑下接听键:“你好……”
“是我。”
顾相思没想到秦渡还会打给她,她以为她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事儿吗?”
秦渡手里拿着一杯红酒,站在酒店的外露台上吹着海风,听到她的声音,不禁眯眸看向远方的某一处。
从他所站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建在半山腰上的顾家老宅,那感觉就像躲在暗处,偷窥着心爱的姑娘:“我想过了,我不能没有你……”
顾相思皱了皱眉头,还没有说话,秦渡就又开了腔:“我知道你对我有些失望,我也知道是我不够好,从现在开始,让我重新追求你好不好?”
每个女孩都有一个从校服到婚纱的梦想,那种终其一生忠于一人的感觉,想想就无比的美好。
在分手的这些日夜里,顾相思不是没有想过要原谅他,她甚至给自己找过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最后却又都被现实打败了。
也许她就是爱自己多一点的人,根本接受不了他给的委屈:“秦渡,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
秦渡猛灌了一口酒,声音被酒精熏染有些低哑:“相思,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秦渡从小到大都是大人眼里的别人家孩子,不仅学习成绩优异,长相也格外出众,高三那年更被国外知名高校录取,是真真正正的学霸学神,也是众多女生追逐暗恋的对象。
顾相思一开始是被他身上的忧郁气质所吸引,她总觉得他很悲伤,并且是那种让人难以招架的悲伤,于是每天都会想方设法让他开心。
跨国恋爱四年,她不求任何结果的付出,却成了艰难的取悦,这让她深刻的认识到两人的不合适。
继续走下去,也只会让彼此更痛苦而已。
“秦渡,你很好,但我也不差,就这样吧,放手吧。”
……
厉星城出了顾家老宅,就拨通了向南乔的手机号码。
嘟声响到快要自动挂断了,那头才传来向南乔压着火气的声音:“有屁快放。”
厉星城掏了掏被震痛的耳朵,声音清凉:“火气这么大?被窝里有姑娘?”
身边的女孩动了动,好像有被吵醒的迹象,向南乔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没事我挂了。”
厉星城挑了挑剑眉:“真有姑娘?”
兄弟多年,向南乔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晚打给自己,就翻过身,准备去外面接,刚掀开被子,就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吵醒了身边的女孩,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眉眼安抚:“我去接个电话。”
女孩哼唧了一声,随后背对他继续睡。
向南乔也没继续跟她腻歪,很快就走出了房间:“这么晚打给我,不会就为了关心我被窝里有没有姑娘吧?”
厉星城瞅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还不到凌晨一点,就办完事儿了?”
向南乔下楼走到客厅,紧接着就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那也总比厉总睡不到抓心挠肝的强吧?”
厉星城噎了一下:“那是我没想睡。”
向南乔啧啧两声:“我看多半是厉总还没驯服那只小野猫,不敢睡吧?”
厉星城懒得继续跟他扯皮:“能不能出来喝酒?”
向南乔闻言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我这温香软玉在怀,哪有空陪厉总出去喝闷酒。”
厉星城大概也预测到了这个结果:“得,挂了。”
挂断电话,厉星城降下车窗,又加大了一些油门,任由风声过耳,吹乱心头的思绪。
……
凌晨两点二十三分,一辆黑色世爵车子驶进了童话古堡傅公馆。
三分钟后,车子稳稳的停在了古堡前面的露天停车坪上。
副驾驶座上的女孩还在熟睡当中,透窗而进的橘色灯光将她本就精致的五官,晕染出动人心魄的美感。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倾身过去,将她滑落颊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钟意只觉得脸上一阵微痒,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抓到了一只温热的大手,也搅了她的美梦。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醒了?”
男人低下头,作势要吻她,却被她偏头躲了过去:“是不是等了很久,怎么没叫醒我?”
“躲什么?”
钟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开,钟意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只觉得脸颊滚烫的厉害,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男人突然伸出的双手抱到了他苍劲有力的腿上:“没听过春宵一刻值千金么?”
这句话已经是暗示十足,她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听明白了:“我有点累了……”
男人被她的反应逗笑,笑得胸腔都震动了起来:“你又不需要运动,怎么会累?”
午夜的电台还在播着新闻,主持人甜美的声音缓缓传来,却没有舒缓她紧张的心情:“改天好不好?”
傅泊焉一开始只是打算逗逗她,这会儿却一点都不想放过她,只能用话题转移注意力:“在傅家有没有被吓到?”
钟意摇头:“他们又不是吃人的野兽。”
傅泊焉一本正经的又说了一句:“以后嫁进去,他们可能就会变成吃人的野兽,这样也不怕?”
钟意还是摇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傅泊焉深邃的眸光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小姑娘胆子这么大,怎么还怕我?”
“谁怕了!”
傅泊焉突然低下头:“不怕的话,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在与他做亲密的事情时,她很少看他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害羞,那么就应该是纯粹的惧怕。
钟意不想继续谈论这种让自己处于弱势的话题,于是换了一个话题:“你……妈妈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她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喜欢我。”
她知道傅家的根系庞大,人物关系复杂,但他应该是傅家年轻一辈里,最值得骄傲的孩子,怎么还会被讨厌?
傅泊焉看她眉头紧锁,便伸手覆在上面,一点一点的揉平:“放心吧,婚后我们不会跟他们住在一起,这样的话也不会牵连到你。”
钟意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泊焉心情不错,继续逗她:“哦,那是什么意思?”
钟意躲着他的眸光:“就是有些不可思议啊,你这么优秀,等于一个人养活了一家子的米虫,她这样对你不公平。”
“在傅家就没有公平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