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生病的半夏脸色还很差,不敢碰酒杯,勉强用饮料和张琴韵碰了碰杯子。
即便如此,停在她肩头的小蜥蜴依旧用暗金色的眼睛死瞪着那杯子,仿佛监督着她只让喝一小口。
张琴韵张了张嘴,有一点想要问凌冬和她之间的关系,又觉得这样的场合不合适,最终还是暂时忍住了。
小凌玲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八卦,“小夏姐姐,你知道吗?下午评委席吵起来就是因为你。”
三个人的脑袋凑到了一起,“评委们一致给了你高分,唯独那位姜……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打了一个特别离谱的低分,傅老爷子看见了,当场就不干了。”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燃烧着八卦之魂,“当时就跳起来要发作,的亏别人拉住了。”
“傅老这两年脾气变好了,很多人都忘了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炮仗。”小姑娘出身音乐世界,对古典音乐圈子里的小道消息了如指掌,“我妈以前就是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现在到了他面前还怕得腿肚子打哆嗦呢。”
三个人便一起转头看向评委所坐的桌子。
坐在评委席的姜临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恰好在抬起头,撞见了三对年轻而透彻的眼神。
他心中一虚,极不自然地避开了视线。
“看吧,他见到半夏姐都心虚了。一定有什么猫腻。”林玲出生富贵,娇惯着养大,虽然心地软,但却并不畏惧讨论权威人士。
张琴韵从小见多了某些成功人士背地里干出来的混账事,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姜临和半夏之间的关系。
他看了一会评委席上那位年逾四十,衣冠楚楚事业有成的小提琴家,又转眸看了半夏一眼,“我曾经挺崇拜姜临的,这一次比赛听说他是评委,还一度兴奋得睡不着觉。”他的语调里带着几分感慨和醒悟,“那是一个出身草根的男人,却凭借自己的能力登上了国际舞台,从前他一直是我的目标和偶像。直到这一次见到了真人,竟然令我如此失望。”
“学长,你可别学他,他登上国际舞台用的手段那是特别不好看。即便如此,这几年他的水平也公认下滑得很厉害。或许就是这样,他才见不得半夏姐这样的天才崛起吧。”
小林玲颇为自得地咳了一声,“当然,他或许也看不惯我。但我很快就会从他身上越过去的。”
半夏的目光落在评委席上,看了一会那个连视线都不敢和自己交碰的男人。最终平静地把视线收了回来,伸手搓了搓小林玲的头发。
“对,我们没必要把视线放在不值得关注的人身上。我们走自己的路,那些不好的东西,迟早会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
评委们齐聚的圆桌上,傅老爷子喝了点酒,脸色红润,笑容满面,“看吧,年轻人就是纯粹,三个小娃娃一点没因为比赛而产生芥蒂,还相处得那么好。真是让人放心的一代。”他眯着眼睛,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姜临,“你看,他们三个一直看我们这里。想必是在琢磨姜老师特立独行地打分方式,猜着你是不是有什么潜在的慈爱用心。才能把一位大家都公认的天才打个不入流的分数。”
姜临脸色铁青。
不知道为什么,在半夏演奏出那样完美的协奏曲时,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
这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崭露出更胜自己的惊人天赋。
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这个孩子登上比自己更高的舞台。用那副和她妈妈一模一样的眸子,冷漠而嫌弃地看着自己,特别是在自己的状态一路下滑的时候。
鬼使神差地,昧着良心打了一个特别低的分数。却被傅正奇这个不讲规则的老家伙当初喊了出来,一度弄得场面不太好看。
“您说笑了。”姜临冷着脸,对这位曾经指导过自己的老师说,“我身为评委,自然有我的标准。他们是选手,看不到评委打分,凭什么议论到我头上。”
不讲武德的傅老爷子耸耸肩,“那不好意思。那个林玲刚刚好是我徒孙,比赛完来给我问好的时候,我或许不小心说漏了嘴。把你给她们俩打的分数都说了。”
“你!”姜临几乎出离愤怒了。
他转头向半夏那一桌的方向看去,两个女孩都正用一种凉凉的视线看着他。即便是那一个亲手从他手中接过亚军奖杯的张琴韵,也露出了嫌恶的眼神。
三张年轻的面孔,六道目光,就像看着被丢弃在人生道路上的垃圾一般,在他的身上撇了一眼,齐齐收回了视线,不曾再在他身上浪费半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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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大赛夺冠归来的半夏,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热情欢迎。
学生宿舍里,潘雪梅和乔欣围观金灿灿的小奖杯,羡慕不已,“可以啊,学院杯都给你捧回来了,这可真长脸啊。”
尚小月语气稍微有一点酸,“见到了很多人吧,这次算你没给我丢面子。”
“那是,毕竟班长中学就拿过的奖杯,我好歹要守着,不能让人笑话了去。他们那些人,看见你没来,都还以为能够大大松一口气呢。”
尚小月的脸拉了下来,“他们说了我什么吧?”
半夏比划了个切割的手势,“说了。但我让他们都洗干净脖子等着,两年后小月没准还得来一趟,亲自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尚小月就被哄笑了。
潘雪梅插上话:“难得去一趟帝都,什么东西都没带吗?烤鸭好歹一人一只带回来意思意思。枉费我们为你牵肠挂肚的。”
“那个烤鸭比较贵……不是,那个烤鸭带回来就不好吃了。”半夏愁眉苦脸地说。
“那行吧,下一次小龙虾你请,这可没跑的。”
“对,冠军得请小龙虾。还得把男朋友带出来见见亲友。”
半夏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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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教授的家中,桂师母一只手捂住脸颊,“哎呀,你这孩子。比赛已经很辛苦了,还惦记着买什么烤鸭。”
“只是一点点心意,毕竟拿了奖金了。”半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特别喜欢来老师的家里,只有在这里她才会偶尔被人叫一声孩子。
从十三岁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了。但并不代表她不喜欢被人温柔以待。
“虽然拿了冠军,但也没必要骄傲。你们班的班长在附中的时候,就拿过这项比赛的冠军了。”郁安国端着一张严师的面孔,可惜下一句就泄露了他的重点关注,“我和这一次比赛的评委打听过了,他们对你的表现还算认同。”
半夏捧着老师:“是啊,老师的名头也很响亮呢,傅正奇老先生还特意和我提到了你。”
郁安国高兴了,“哦?傅老他曾经指点过我,也算是我的半个恩师。他老人家说了我什么?”
半夏语调拐了个弯,给自己和老师脸上都贴了金,“他说您这样厉害的老师,才培养得出我这样的高徒来。”
临走前桂师母就留她,“听说你这一次比赛还病倒了,一下舞台就去医院吊水挂瓶的。可怜见的脸色都青了,这几天都来老师家吃饭吧,师母给你炖点汤补一补。”